白石洲废墟上的茉莉新芽刚冒出嫩尖,楚门艺术馆的设计图已铺满整面落地窗。陈楚指尖划过效果图上“水墨实验剧场”的穹顶结构,窗外暴雨倾盆,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设计图切割成破碎的流光。
“星耀残部注资的‘新文化联盟’发来‘合作邀请’。”徐明将鎏金请柬扔在桌上,“说要联合承办艺术馆,共享非遗资源。”请柬内页夹着份“楚门抄袭唐代壁画”的匿名举报信扫描件,附了张模糊的壁画局部与陈楚《墨舞丹青》手稿对比图。
李岳抓起举报信冷笑:“他们拆不动废墟,就想玷污墨池!”
陈楚的目光却停在设计图一角——那方由白石洲废墟回收钢材锻造的舞台基座。“回复他们,”他蘸取砚台余墨,在举报信背面写下八个淋漓大字:“笔在我手,墨自天酬”。
三天后,国家大剧院地下三层。陈楚推开7号排练厅的门时,浓重的松烟墨香扑面而来。厅内四壁挂满未干的水墨长卷,地面铺着特制吸墨毡。一位身着素白苎麻长袍的女子悬腕立于中央,及踝长发未绾,笔锋般的脊背绷出孤绝的弧线。她手中三米余长的玄色水袖凌空一抖,袖尾扫过地面未干的墨渍,在吸墨毡上拖曳出嶙峋的枯笔飞白。
“沈砚秋老师,”陈楚踏过墨迹,“您用舞袖写怀素的《自叙帖》?”
女子未回头,水袖陡然回卷,袖风扫落架上一卷宣纸。陈楚抬手接住的刹那,她旋身甩袖,另一道素白水袖如剑直刺他面门!袖尖在距他鼻尖三寸处骤停,墨汁从饱胀的袖口滴落,在他接住的宣纸上溅开一簇血梅。
“我的舞,不配戏腔,不融交响。”沈砚秋收回水袖,声音冷如碎冰,“更不与借非遗炒作的流量共舞。”
陈楚展开接住的宣纸——竟是星耀操控的营销号截图,标题赫然是《陈楚借国风人设洗白,下一个文化罪人?》。他将图纸按在墨池浸透,拾起她弃于地面的舞袖,在湿透的纸面重重一拖!浓墨吞没污浊标题,裂帛般的笔锋撕开纸面:
“墨无罪,罪在执笔之手。”
“舞无垢,垢在观舞之瞳。”
沈砚秋瞳孔微缩。陈楚已走到控台前,按下播放键。没有音乐,只有他深入敦煌石窟录制的风蚀岩鸣、砂砾滚动的原始声场。呼啸声中,他抓起两支巨幅毛笔掷向沈砚秋:“敢不敢,用你的袖,我的嗓,共写一幅他们剽不走的《墨魂》?”
资本的黑手已渗入肌理。首次带妆彩排,当沈砚秋的水袖扫过舞台中央的感应器,准备触发360度环幕水墨动画时,十二块巨幅冰屏突然扭曲成乱码!预设的《千里江山图》数字卷轴被篡改为低俗网游广告,浮夸的刀光剑影切割着沈砚秋水袖舞出的孤山远岱。
“设备故障!暂停排练!”执行导演惊慌切麦。VIp观察室里,“新文化联盟”代表们相视而笑——他们买通的技术总监,早将病毒植入动作捕捉系统。
沈砚秋僵在台中央。乱码光影啃噬着她水袖上的墨痕,像一群食腐的秃鹫。台下传来嗤笑:“跳梁小丑!”
一道身影跃上舞台。陈楚扯下控台所有线缆,抱起半人高的松烟墨桶,沿着沈砚秋的足迹泼出一道咆哮的墨河!浓墨漫过感应器短路爆出的火花,在舞台燎出熊熊黑焰。他踏火而行,将麦克风掷进墨潭,啸叫炸裂的噪音中,一声裂帛般的秦腔嘶吼劈开混沌:
“笔来——!”
沈砚秋眼底寒冰骤燃!玄色水袖卷起倾倒的墨桶,她旋身腾跃,饱蘸浓墨的袖锋掠过烈焰,在烧焦的吸墨毡上挥出丈余长的狂草——“破”!陈楚的吼声与袖锋同频震颤,声波推着墨浪撞上环形幕布,未被病毒污染的顶部投影仪突然启动,将满地狼藉实时投射成漫天烽火!烧焦的毡、泼溅的墨、炸裂的火星,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化作一幅动态的《残山剩水图》。
观察室里的嗤笑僵在脸上。联盟代表盯着屏幕上#陈楚火烧舞台#的热搜词条下疯涨的“这才是活的墨魂!”评论,砸碎了咖啡杯。
公演夜。国家大剧院水下剧场座无虚席。当沈砚秋踏着干冰雾气现身时,观众愕然发现——舞台中央没有冰屏,没有投影,唯有一池静水,水面浮着七盏青瓷墨碟。
追光亮起。沈砚秋素衣散发,玄色水袖垂落池中。陈楚一袭葛布黑袍,手持青铜编钟槌,立于池畔九枚倒悬的曾侯乙编钟复制品下。
“哗……”第一声袖响。沈砚秋左袖扫过水面,蘸取青墨,袖锋甩向空中。陈楚的钟槌同步击响编钟,古老的金石之音震得水面荡开涟漪。她甩出的墨滴在涟漪上绽开,顶部隐藏的高速摄像机将这一幕放大百倍投射到穹顶——墨滴在数字穹顶化作陨星,拖着长尾坠入虚拟群山!
观众席一片惊叹。联盟安插的乐评人却冷笑:“噱头大于实质……”
话音未落,陈楚的钟槌突然变速。金石之音不再规整,时而如马蹄碎冰,时而如刀刮白骨。沈砚秋的舞袖随之癫狂,双袖交叠狂舞,袖锋割裂空气的嘶鸣混入编钟残响。当乐声攀至高峰,她腾空翻跃,右袖全力劈向水面——
本该炸开的墨浪毫无动静!袖锋软垂,像被抽去骨血的蛇。沈砚秋踉跄落地,左肩渗出骇人血迹——有人在她演出服内层缝入细如牛毛的毒针,舞至巅峰时刺入肩胛!
“停演!叫救护车!”导演嘶吼。陈楚却已跃入墨池,在沈砚秋跌倒前托住她的腰。他扯下黑袍束住她流血左肩,抓起她无力的右袖浸入青瓷墨碟。墨汁浸透素袖时,他将袖尾咬在自己齿间,含糊不清地嘶吼:
“借你半身骨血——”
“看我以喉为锋!”
沈砚秋瞳孔剧震。她借陈楚托举之力单足立起,左袖卷住他咽喉——那是她毕生未用的杀招“玉山倾”!陈楚在袖锋锁喉的刹那昂首长啸,被扼制的声带挤压出破碎的高音,如钝刀刮过编钟残片。穹顶投影因声波震荡扭曲变形,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拉长为搏斗的巨神。
毒针随着舞动越刺越深,沈砚秋肩头鲜血浸透素袍,滴入墨池。陈楚齿间仍死死咬着她的袖角,染血的墨汁顺着袖纹流淌到他唇边。当编钟敲出最后一个撕裂的音符,沈砚秋用尽最后力气将左袖甩向水面——
血与墨混合的液体泼天而起!高速摄像机捕捉到每一滴红黑交融的液珠,穹顶骤然幻化出千里江山在烽火中燃烧崩解的史诗画卷。陈楚在画卷崩裂的轰鸣声中,咬碎袖角发出最后的秦腔哭啸:
“墨干矣——”
“魂在否?!”
余音死寂。沈砚秋力竭后仰,陈楚托着她跪坐墨池。血墨在二人身下蔓延,如一朵涅盘重生的墨莲。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掌声从第一排评委席炸开——那位曾质疑“戏腔亵渎经典”的国宝级老艺术家,此刻正徒手拍裂座椅扶手!全场观众起立嘶吼,声浪掀翻穹顶。联盟代表面无人色地发现,热搜榜首已被#血墨封神#屠榜,官媒直播流量冲破平台历史峰值!
更凶险的战役在幕后。演出结束仅两小时,文化局调查组进驻后台。“新文化联盟”举报楚门“用自残行为亵渎艺术”,要求永久封杀《墨舞丹青》。沈砚秋带伤出席质询会,当调查组播放她“自导自演苦肉计”的“证据”视频时,她猛地撕开绷带——
肩胛伤口深处,一枚带编码的微型毒针在x光下森然可见!编码追查至联盟控股的医疗器械厂,铁证如山。
“不是苦肉计,”沈砚秋当庭拆穿资本谎言,“是剔骨刀。”她将带血绷带按在庭审记录上,拓出一幅写意的寒梅图:“这一针,刺穿的是资本裱糊的假画皮!”
同日,楚门官网公开《墨舞丹青》无删减母带。视频结尾新增三分钟镜头:陈楚在沈砚秋病房,用她染血的绷带蘸墨,在楚门艺术馆设计图上书写匾额。沈砚秋以未伤之手握笔,覆于他执笔的手背,双人共书——
“楚门艺术基金·非遗活化实验室”
匾额下方,陈列着那枚从她骨肉中取出的毒针,标签标注:
“资本馈赠的灵感之源”
柏林爱乐厅的新邀约抵达时,陈楚正将沈砚秋的染血舞衣封入钛合金展柜。柜内冷光映出他眼底寒芒,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海翻涌。手机亮起,沈砚秋发来一张x光片——肩胛骨裂缝竟在胶片上构成毛笔的侧影,配文:
“骨中笔已成,何时再蘸风云?”
陈楚指尖拂过展柜里干涸的血墨。真正的墨魂,从来都诞生于刺穿虚妄的裂帛之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