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间猩红的投票柱状图刺得人眼生疼。
陈楚的名字孤零零坠在末尾,与山呼海啸的现场形成荒诞反差。
舞台侧幕阴影里,他捻着写有“7”的名次卡,纸边锋利如刀。
“祭天的刀,得沾点血才能钝。”他指腹抹过名次卡边缘,一丝红线在指尖洇开,“下一场,我亲自开刃。”
舞台顶光熄灭的刹那,掌声余温尚在观众席翻滚。七束惨白追光柱轰然砸落,将七位歌手钉在各自名次碑座前——第一名林皓,第二名张天后……第七名陈楚。猩红电子柱状图在巨屏上凝固,陈楚那根矮得几乎贴地的血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八千万直播观众脸上。
导播间里,执行导演王铮盯着实时投票数据屏,汗珠顺着鬓角滚进衣领。陈楚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99.1%。而林皓的名字后面,是刺眼的35.7%。他手指悬在切换键上微微发抖,耳麦里传来制作人嘶哑的指令:“切!按‘修正后’数据切!徐总那边…催命了!”王铮猛地闭眼,指甲掐进掌心,狠狠拍下切换键!大屏上,林皓的柱状图瞬间暴涨至顶端,陈楚那根代表山呼海啸的猩红血柱,被无形的巨斧拦腰斩断,矮矮地缩在屏幕最底端,成了一个荒诞的、矮小的数字7。
“黑幕!!!!”实时弹幕瞬间被血红色的爆字刷屏,海啸般的嘘声从观众席炸开,矿泉水瓶冰雹般砸向舞台边缘。林皓僵硬地站在“1”的基座上,镁光灯下,他精心打理的发鬓被冷汗浸透,攥着奖杯的手指关节白得吓人——那奖杯底座上,一行小字“由‘星耀娱乐’荣誉支持”在强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眼神慌乱地扫过台下前排,那里坐着的前公司总裁徐昌隆,正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丝冰凉的赞许。
洪韬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压着风暴前的诡异平静:“根据赛制,综合两场排名,陈楚老师暂列第七。但——”他故意拖长的尾音掐灭了最后一丝侥幸,“下一场,将是‘魔王踢馆’生死局。踢馆歌手King,若进入前四,末位歌手直接淘汰。” 镜头死死咬住陈楚,他站在最边缘的“7”号基座,阴影几乎将他吞没。他垂着眼,指尖捻着那张写有“7”的名次卡,纸边锋利,无声地割开死寂的空气。
“啪!”
休息室门被撞开,李燃双眼赤红,平板电脑被他砸在沙发上,屏幕上是热搜屠榜的猩红话题:
#陈楚第七 世纪黑幕#
#歌手2025 实时投票造假#
#林皓奖杯底座有字#
“他们怎么敢!”李燃喉咙嘶哑,“现场收音清清楚楚,观众的骂声都快把顶棚掀了!导播切镜头的手都在抖!徐昌隆那老狗就坐在台下,像看提线木偶!”
陈楚没看平板。他坐在化妆镜前,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棉擦拭右手腕上崩裂的旧伤,药水刺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星耀娱乐是《歌手》最大冠名商,”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林皓是他们今年强推的‘c位’。我踩着他的尸骨封神,他们投的钱,就打了水漂。”他扔掉染血的棉球,拿起那张名次卡,指腹缓缓抹过纸锋边缘,一丝红线在指尖洇开。“祭天的刀,得沾点血才能钝。”他抬眼,镜中映出的眼眸寒潭深不见底,“徐昌隆亲自下场,说明他们怕了。”
手机震动,是秦老的短信,只有一张模糊的抓拍照片:后台通道,徐昌隆的助理正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王铮口袋。下面附着一行小字:“小子,导播间垃圾桶捡的‘废带’,要不要?”
李燃凑过来一看,倒抽冷气:“原始数据母带?这老头神了!”
“不是神,”陈楚保存图片,关机,“是这圈子脏得,连垃圾桶都藏不住秘密。”他起身,将那张染了他血的名次卡仔细折好,收进贴身口袋。“等。”
风暴在虚拟世界率先炸裂。微博服务器在#陈楚第七#的冲击下瘫痪半小时。某知名音乐论坛的技术帝用音轨分析软件,将现场观众山呼海啸的声浪与林皓“夺冠”时稀稀拉拉的掌声做成对比视频,配文:“耳朵不聋的,都听得见真相。”播放量破亿。
林皓的粉丝控评文案如潮水涌来:“剧本需要,哥哥实力毋庸置疑!”“心疼皓皓被当枪使!”“某过气咖输不起就泼脏水?”但很快被更汹涌的声浪淹没。一个注册十年的老粉“楚门十年灯”发布长文:“十年前陈楚夺冠夜,我在现场。他眼里的光,和今晚被强行按在第七名座位上时,一模一样。这光没被雪藏冻灭,今晚,也绝不会被黑幕捂死!” 配图是两张跨越十年的陈楚特写——一张是少年夺冠时的意气风发,一张是今晚垂眸捻着名次卡的沉静。对比强烈,瞬间转发百万。
前公司星耀娱乐的官微紧急关闭评论区,但股票开盘即暴跌7%,资本市场的恐慌比舆论来得更直接。徐昌隆在市中心顶级会所包间里砸碎了第三个杯子,对面坐着《歌手》总制片人赵明。“赵总!收视率是爆了!但全是骂名!陈楚必须立刻淘汰!下一场,我要看到他滚蛋!” 赵明擦着溅到脸上的酒渍,苦笑:“徐总,King踢馆那场,陈楚99.1%的投票是实打实的全球直播!现在动他,等于不打自招!洪韬那边…”
“洪韬?”徐昌隆冷笑,甩出一份文件,“他拿我的投资时,可没这么硬气!下一场主题‘城市记忆’,陈楚唱什么?”
“据说是…一首叫《老巷》的老歌改编。”
徐昌隆眼中精光一闪:“老巷?通知林皓团队,下一场,他也唱‘老巷’!要快,要抢先注册版权,要铺天盖地的通稿!我要所有人提起‘老巷’,只记得林皓!”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狞笑,“再给陈楚送份‘礼’——他那个地下乐队时期的老搭档,不是欠了一屁股赌债吗?让他‘回忆’一下,陈楚的‘老巷’,当初是怎么‘借鉴’他的。”
深夜,陈楚工作室灯火通明。李燃盯着屏幕,脸色铁青:“徐昌隆出手了!林皓团队刚注册了《旧巷斜阳》版权,通稿已经铺出去,明早全网都会知道林皓为‘城市记忆’精心改编怀旧金曲!还有…张猛联系我了。”张猛,当年和陈楚一起在酒吧唱地下摇滚的贝斯手,后来染赌,形同陌路。
“他怎么说?”
“说…说你的《老巷》主旋律,跟他十年前写的一段未发表曲子…很像。”李燃声音发颤,“楚哥,他们这是要断你后路!版权加抄袭,双管齐下把你钉死在耻辱柱上!”
陈楚站在窗边,望着城市凌晨依旧闪烁的霓虹,像一片虚假的星海。他摸出那张染血的名次卡,边缘的锋利已被体温焐得微钝。手机屏幕亮起,是秦老发来的新消息,一段嘈杂的录音文件,标题:“徐总教做人”。
点开播放,徐昌隆的声音带着酒后的黏腻和狠毒:“…版权注册好,热搜给我砸!让水军往死里刷,就说陈楚江郎才尽,只会抄袭老队友!再联系那几个‘毒舌’乐评人,钱给够,我要明天太阳升起之前,陈楚这个名字,臭遍全网!”背景音里,还有赵明模糊的应和:“徐总放心,洪韬那边收视率压力大,淘汰陈楚…他拦不住。”
陈楚关掉录音,将染血的名次卡举到眼前,对着窗外虚假的霓虹。卡纸边缘在玻璃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磨刀。
“李燃,”他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钢,“把秦老给的‘废带’剪辑好,原始投票数据曲线,导播王铮收钱的照片,徐昌隆这段录音…打包。匿名发到那个‘楚门十年灯’的邮箱。”他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标题就叫——《第七名的礼物:被篡改的99.1%》。”
“现在?不等下一场…”
“现在。”陈楚转过身,眼底映着工作室冷白的灯光,像冰原上燃起的火,“刀磨好了,就得见血。我要他们亲手捧起来的‘第一’,坐在那个位置上…如坐针毡。”他指尖拂过口袋里的名次卡,那丝干涸的血迹刺目。“这才第一刀。下一场《老巷》…”他看向排练室角落蒙尘的古筝,秦老正闭目轻抚琴弦试音,“我要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城市记忆’,不在通稿里,在老百姓的骨头缝里。”
窗外,城市的巨幕广告牌正轮播着林皓代言的高奢广告,笑容精致而无懈可击。陈楚抬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遮住了那片虚幻的光。掌心下,那张名次卡的轮廓坚硬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