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间猩红的投票柱状图刺得人眼生疼。
陈楚的名字孤零零坠在末尾,与山呼海啸的现场形成荒诞反差。
舞台侧幕阴影里,他捻着写有“7”的名次卡,纸边锋利如刀。
“祭天的刀,得沾点血才能钝。”他指腹抹过名次卡边缘,一丝红线在指尖洇开,“下一场,我亲自开刃。”
演播厅顶灯熄灭的刹那,死寂如墨汁般泼满全场。七束惨白追光柱轰然砸落,将七位歌手钉在各自名次碑座前——第一名林皓,第二名张天后……第七名陈楚。猩红的电子柱状图在巨屏上凝固,陈楚那根矮得几乎贴地的血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八千万直播观众脸上。
“黑幕!!!!”实时弹幕瞬间被血红色的爆字刷屏,海啸般的嘘声从观众席炸开,矿泉水瓶冰雹般砸向舞台边缘。林皓僵硬地站在“1”的基座上,镁光灯下,他精心打理的发鬓被冷汗浸透,攥着奖杯的手指关节白得吓人——那奖杯底座上,一行小字“由‘星耀娱乐’荣誉支持”在强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洪韬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压着风暴前的诡异平静:“根据赛制,综合两场排名,陈楚老师暂列第七。但——”他故意拖长的尾音掐灭了最后一丝侥幸,“下一场,将是‘魔王踢馆’生死局。踢馆歌手King,若进入前四,末位歌手直接淘汰。”
后台通道,陈楚将那张写着“7”的名次卡对折,再对折。纸锋割破指腹,一滴血珠滚落在“7”字上,洇开一小片暗红。李燃红着眼冲过来,声音嘶哑:“King是环球新签的怪物!前公司刚买了环球三成股份!他们这是要赶尽杀……”陈楚抬手打断他,染血的指尖点向通道尽头——那里,一个近两米高的身影正被镁光灯和镜头簇拥着逼近,黑色皮衣紧裹着花岗岩般的肌肉,银链在脖颈间晃荡,每一步都像战鼓擂在人心上。
“陈楚?”King在通道中央站定,墨镜后的目光如手术刀刮过陈楚全身,英语卷着浓重的芝加哥腔,“你那个空谷,像老太太的摇篮曲。”他忽然咧嘴一笑,森白牙齿在阴影里闪着寒光,“准备好听真正的音乐了吗?我会把你的名字,钉在《歌手》淘汰榜最顶端。”
三天后,彩排现场。King的乐队占据舞台中央,将其他歌手团队挤到边缘。超低音贝斯如攻城锤般轰击着耳膜,高频吉他啸叫撕裂空气,合成器模拟出战斗机俯冲的尖鸣。林皓捂着耳朵躲进休息室,脸色惨白:“这他妈是打仗还是唱歌?”
“陈楚呢?”执行导演抓着对讲机吼,“他的乐队人呢?King彩排超时半小时了!”
角落里,陈楚独自抱着把伤痕累累的Les paul电吉他。没有乐队,没有和声。他指尖漫不经心拨过琴弦,一串带着毛刺的失真音阶跳出来,像困兽磨牙。秦老拄着琴袋站在阴影里,眉头紧锁:“那洋鬼子的动静,是要拆房子。你单枪匹马,压得住?”
“压?”陈楚手指猛地压住颤动的琴弦,嗡鸣戛然而止。他抬眼看向大屏上King被特效放大的狰狞海报,眼底冰层下熔岩翻涌。“我要拆的,是庙。”
踢馆夜。King的舞台是喷发的火山。火焰喷射器将台口烧成炼狱,鼓手在液压升降台上倒悬狂击,King撕裂的咆哮混着工业金属的冰冷节拍,将全场心脏攥紧、挤压、捶打!一曲终了,观众席如经历飓风洗劫,荧光棒碎了一地,有人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评委席上,以严苛着称的乐评人老K摘下眼镜擦拭,指尖微不可察地发抖:“技术层面…无懈可击。但这是音乐,还是武器?”
主持人声音发飘:“King的现场投票…98.7%!暂列第一!”大屏上,King的名字如带血的尖刀捅穿榜首。镜头扫过通道入口——陈楚背对喧嚣,黑色皮衣勾勒出瘦削却嶙峋的肩背线条。他正将一卷褪色的医用绷带,一圈,一圈,缠上右手手腕。那里,十年前选秀决赛夜被舞台装置砸断的旧伤疤,在绷带下隐现。
“陈楚老师,您…需要乐队支援吗?”耳麦里传来导播迟疑的问询。
陈楚没回答。他抓起靠在墙角的电吉他,拨开通道帘幕。顶光如铡刀般劈落!没有火焰,没有升降台,只有一束惨白的光,一把琴,一个人。舞台空旷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铮——!
手指暴烈地扫过琴弦!失真的音浪不再是King那种工业锻造的冰冷铁锤,而是裹挟着砂石与铁锈的飓风!前奏的吉他solo每一个音符都像在崩断的边缘嘶吼,高频啸叫如同玻璃被生生刮裂,低频轰鸣则似地壳深处传来的闷雷。陈楚垂首站在光柱中心,汗水顺着绷带边缘渗出,晕开深色痕迹。他忽然抬脚,军靴鞋跟重重跺向舞台地板!
咚!咚!咚!
三声战鼓般的闷响,通过地麦放大成心跳的轰鸣。观众席的躁动被这原始节拍生生掐断。
他们砌起高墙 想封住惊雷!
十年哑火 弹药早已受潮结块!
沙砾般的嘶吼炸开,带着血气摩擦耳膜。陈楚猛地甩头,汗珠飞溅,绷带下的手腕因过度发力而颤抖,旧伤处的剧痛针扎般窜上神经。但歌声却像淬火的刀,越痛越亮:
可听见地心在烧?岩浆在找 一道裂缝咆哮!
副歌降临的瞬间,他身体如拉满的弓向后弯折!吉他甩到背后,双手死死握住立麦,脖颈青筋如盘错的怒龙!一声撕裂长空的尖啸从喉咙深处炸出,不是人类声带能承载的锐响——那是高压蒸汽冲破阀门的死亡嘶鸣,是困兽咬断锁链的金属崩裂!
风暴眼里没有神!
只有不肯跪的 人!
最后一句“人”字在最高音处劈裂!陈楚右膝重重砸地,缠着绷带的手死死抠住舞台地板。吉他最后的回授啸叫如濒死巨兽的哀嚎,在最高频处戛然而止——六弦俱断!
死寂。比King表演后更彻底的真空。没有掌声,没有尖叫,只有几千人倒抽冷气的嘶声在穹顶下汇聚成诡异的潮汐。前排一位摇滚老炮怔怔摸着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痕。导播间里,所有监视器定格在同一个画面:陈楚单膝跪地,垂落的发梢滴着汗,背后大屏上,《风暴眼》歌词最后一行正在龟裂、剥落,露出底层血红的舞台钢架结构——那是被音乐生生撕开的伪装。
“实时投票…陈楚…”助理盯着曲线,声音变调,“99.1%!超…超过King了!”
洪韬一把抢过数据屏,猩红的折线如狂龙冲破天花板。他猛地抬头看向舞台——陈楚正撑着膝盖站起,染血的绷带垂落一截。他抬手,不是鞠躬,而是将断弦的吉他琴颈如长剑般指向镜头,嘴角扯开一个锋利到割人的弧度。
通道内,King一把扯下墨镜砸在墙上,镜片迸裂:“F**k!他手腕早废了!怎么可能……”执行导演战战兢兢递上平板,热搜榜首血淋淋挂着:#陈楚 断弦封神# #King现场投票被陈楚碾压#。更刺眼的是第二条:#前公司紧急辟谣:从未干预《歌手》赛制#。
“急什么?”陈楚的声音从King身后传来。他慢条斯理地扯掉染血的绷带,露出腕骨上狰狞的旧疤,将断弦的吉他随意扔给工作人员。“热身而已。”他走过King身边时脚步未停,只有压低的气流擦过对方耳际,“你们买的‘武器’,哑火了?”
化妆镜前,陈楚拧开药瓶,吞下双倍剂量的镇痛药。镜中映出李燃惨白的脸:“医疗组说…你声带撕裂伤,旧腕伤炎症爆发!下一场再这么唱…会废的!”
“废?”陈楚咽下药片,喉结滚动间牵扯出沙哑的笑,“十年前他们就想废了我。”他拿起桌上King那张被捏变形的海报,轻轻盖住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这才撕开道口子…”指腹下,海报上King狰狞的笑容被缓缓碾皱,“好戏,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