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最后一个撕裂长空的高音余韵还在演播厅震颤,陈楚背对着山呼海啸的掌声,汗珠顺着绷紧的下颌线砸在舞台地板上。他弯腰拾起麦克风支架——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像握住了十年寒窑里每一块锈蚀的琴键。台下黑暗中的尖叫和“歌王”的嘶吼汇成滚烫的洪流,几乎要掀翻屋顶。他对着那片沸腾的黑暗,深深鞠躬。脊背弯下的弧度,是向这十年孤寂的告别,也是对这场粉碎剧本的演出,最沉默的注脚。
凌晨三点十七分,微博数据中心。
巨大的环形监控屏墙上,代表流量洪流的曲线原本如沉睡的河床般平缓流淌。值夜班的技术员小李正打着哈欠刷着手机,眼皮沉重。突然,一道刺眼的猩红如同裂天的闪电,从屏幕最底端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上疯狂飙升!警报声凄厉炸响,瞬间撕裂了机房的死寂!
“卧槽!什么情况?!”小李的咖啡杯脱手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他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调出数据来源。“《巅峰对决》直播结束才两小时!流量峰值……峰值突破历史纪录三百个百分点?!服务器集群负载99%!边缘节点全线告急!”
数据瀑布流在屏幕上疯狂倾泻:
#陈楚断层# 词条创建时间:00:01:23,关联讨论量:1.2亿,增速:每分钟新增80万帖;
#屠榜top10# 词条下,实时音乐榜单截图如病毒般传播——各大音乐平台新歌榜、热歌榜、流行指数榜前十名,赫然被同一个名字以不同字体、不同颜色霸占:
1. 断层 - 陈楚
2. 断层 (Live版) - 陈楚
3. 寒窖 (清唱片段) - 陈楚
……
10. 断层 (伴奏) - 陈楚
真正的“断层”级屠榜!前十名,无一例外,全是他!
“快!启动所有备用服务器!优化数据库缓存策略!通知内容安全组,关键词‘陈楚’、‘断层’、‘周哲宇翻车’全部加入最高优先级监控!”技术主管的吼声带着破音,监控屏的红光映在他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上,如同末日降临。
星灿娱乐顶层,王振海办公室。
水晶烟灰缸被狠狠掼在意大利进口地毯上,昂贵的羊毛瞬间被烟灰和碎玻璃玷污。“废物!一群废物!”王振海双目赤红,指着公关总监的鼻子唾沫横飞,“热搜压不下去?!榜单买不上去?!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啊?!”
公关总监脸色灰败,声音发颤:“王总……不是不压,是根本压不住!‘陈楚’、‘断层’这些关键词像病毒一样,用户自发刷屏,删除速度赶不上新增的万分之一!我们买的‘周哲宇神仙舞台’、‘哲宇绝美ending’热搜刚爬上前五十,瞬间就被‘#过气艺人教你做人#’、‘#某c位彩排躲着陈楚走实锤#’这种词条给冲没了……技术部说,这是……是现象级核爆,人为干预失效了……”
王振海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桌上的平板,手指颤抖地点开一个被疯传的动图——彩排通道监控录像的模糊画面:陈楚背着旧背包独自走来,周哲宇被众人簇拥着迎面而过。就在两人即将交错的瞬间,周哲宇脚步猛地一滞,身体极其不自然地侧身、低头,加快脚步,几乎是贴着墙根“溜”了过去,将陈楚彻底隔绝在自己的光圈之外。动图配文:“顶流的优雅避让,是怕被‘过气’的台风刮倒吗?”
“查!给我查这监控谁流出去的!告!告到他们倾家荡产!”王振海咆哮。
“王总……告谁?”法务总监弱弱开口,“动图源头是几百个营销号同时发的,Ip遍布全球……而且,这、这画面内容……似乎……是真的?”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王振海眼前一黑,踉跄一步扶住桌子。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董”的名字——公司第二大股东。他刚按下接听键,一个气急败坏的吼声就炸了出来:
“王振海!看看股价!看看你干的好事!!”
上午九点三十分,A股开盘。
星灿娱乐(股票代码:ScYL)的K线图,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巨斧拦腰斩断!
集合竞价阶段,巨量卖单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直接将开盘价钉死在跌停板!-10%!惨绿的-10%如同一道耻辱的烙印,死死焊在屏幕上!交易大厅的电子屏被这片刺眼的绿色淹没,股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曾经的“文娱白马股”像断线的风筝般直线坠落。
“抛!快抛!星灿完了!”散户大厅里一片恐慌的尖叫。
“踩踏!机构也在不计成本出货!”VIp室里,基金经理对着电话嘶吼,“陈楚效应太恐怖了!品牌方刚通知暂停和星灿所有艺人的代言续约谈判!”
各大财经媒体头条瞬间刷新:
【核弹级舆情引发巨震!星灿娱乐开盘一字跌停,市值蒸发超60亿!】
【雪藏十年,一朝复仇?陈楚《断层》舞台或成压垮星灿最后一根稻草!】
【内部人士爆料:星灿曾以天价违约金逼迫陈楚就范,如今遭舆论反噬!】
星灿大厦楼下,闻风而来的财经记者和愤怒的小股东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保安组成的人墙在推搡中摇摇欲坠。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警灯闪烁,不是为了维持秩序,而是经侦支队的车辆——证监会火速立案,宣布对星灿娱乐涉嫌财务造假、操纵股价展开调查!
王振海瘫坐在真皮老板椅里,昂贵的西装被冷汗浸透。窗外,是公司股价断崖式暴跌的惨绿荧光,窗内,电脑屏幕上滚动着那些屠榜的刺眼歌曲名。他仿佛听见陈楚在《断层》里那声撕裂一切的怒吼在耳边回荡:“重塑我——天地格局!” 十年了,那只被他亲手推进寒窑的蝼蚁,不仅爬了出来,还一脚踩碎了他精心构筑的帝国地基。
城郊筒子楼,七平米寒窑。
晨光透过蒙尘的小窗,吝啬地洒在陈楚身上。他盘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周摊开着几本摊开的硬壳笔记本,纸页泛黄卷曲,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音符、修改的痕迹和狂乱的词语碎片。墙角那台破旧立式钢琴的琴盖敞开着,几个碎裂的琴键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挣扎。
手机在旧木箱上疯狂震动、嗡鸣,屏幕被无数推送通知点亮又熄灭——#陈楚断层#、#屠榜top10#、#星灿暴跌#……像无数只试图将他拖回喧嚣漩涡的手。
陈楚没有看。他拿起一支削得很短的铅笔,笔杆缠着防滑的胶布。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停留在昨夜被房东拍门打断的那页乐谱上。标题《冰层之下》被重重划掉,下方是两个力透纸背的新字——《破晓》。
铅笔尖悬停片刻,然后落下。沙沙的书写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流畅而坚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异平静。窗外,城市苏醒的喧嚣遥远而模糊,股市的崩盘、资本的哀嚎、网络的狂欢……那场由他引爆的“断层”海啸正在外界肆虐,却丝毫未能侵入这七平米的孤岛。
笔尖在纸上行走,勾勒出全新的音符。不再是《断层》那工业机械般沉重压抑的前奏,也不是《寒窖》冰层下岩浆的嘶吼。这是一段更辽阔、更澄澈的旋律雏形,像被撕裂的寒夜尽头,第一缕挣脱地平线的微光,带着穿透阴霾的锐利和抚平创伤的温柔。
他微微闭着眼,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十年沉淀的冰火,在血脉里交融、淬炼,最终流淌成笔下沉默的力量。热搜的核爆,屠榜的狂欢,前司的崩塌……这些在外界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胜利”,于他而言,不过是十年孤寂跋涉后,终于推开的第一扇门。
门外的风暴再猛烈,也吹不散这陋室孤灯下,由音符构筑的永恒城池。真正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而下一首战歌的序章,已在笔尖悄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