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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陈楚在万人瞩目下拿下选秀冠军。
公司逼他捆绑顶流小花炒作cp,他一句“音乐纯粹,不炒污名”拂袖离去。
当夜,冠军奖杯被扔进地下室,合同翻出天价违约金锁死十年。
十年间,他蜗居七平米出租屋,只靠一架二手钢琴写歌度日。
《巅峰对决》为情怀邀他“一轮游祭天”,签合约时pd掩不住轻蔑的笑。
他默默撕碎节目组给的翻唱曲目单。
十年磨剑,原创曲库早已蓄势待发。
舞台上,陈楚指尖落琴键瞬间,收视曲线如火山喷发——当年的“弃子”,正在撕碎剧本,碾碎规则!
轰隆!
一道刺目的白蛇撕裂了浓墨般的天幕,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滚过长空。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油腻腻的窗玻璃上,噼啪作响,织成一道模糊扭曲的水帘,将窗外城市虚假的霓虹彻底揉碎。
十年前的今夜,也曾有过这样一场骤雨。
但那时,雨水冲刷掉的,是他脚底红毯上沾惹的浮华金粉;而现在,雨水只能无力地泼溅在眼前这扇唯一能与外界相连的、早已蒙尘的逼仄窗上。
这里是筒子楼的深处。七平米。
陈楚闭着眼,靠在那张吱嘎作响的单人铁架床冰凉的栏杆上,额角抵着同样冰冷的金属。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霉味、墙角渗水的潮气、廉价泡面的酸腐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纸张特有的干涩味道。这方寸之地,除了这张挤占了几乎三分之一空间的床,余下的,便是半面墙堆积如山的、蒙着薄薄灰尘的硬壳笔记本。每一本都塞得几乎爆裂,纸页边缘卷曲发黄,透出岁月与无数次摩挲的痕迹。
床的另一侧,紧挨着墙壁,是一台与这空间格格不入的旧立式钢琴。烤漆斑驳,露出底下的原木色,好几个琴键的边缘都因频繁的撞击而碎裂、剥落。
房间里唯一的顶灯光线惨白,悬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无力地洒落一片昏蒙的光。这光吝啬地照耀着,只够勉强勾勒出陈楚陷在阴影里的侧脸轮廓。十年光阴如同一把最苛刻的刻刀,削去了曾经的少年意气,打磨出如今棱角分明、却又沉静如渊的线条。下颌的弧度绷得很紧,眉头习惯性地蹙着,压出一道深邃的刻痕。长期缺乏日照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
唯有那双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依旧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干净。虎口和指腹却结着厚厚的老茧,那是十年间无数个日与夜,唯一忠实陪伴者——那架破旧钢琴的金属琴键和坚韧的琴弦,在他身上烙下的、属于执着者的徽记。
雨声,滴答……滴答……
像是倒计时的钟摆,准确无误地敲在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刺眼的镁光灯如同聚拢的鬼火,撕裂雨幕,疯狂追逐着一个年轻的身影。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身上那套廉价租来的、象征着某种“荣耀”的登台礼服,冷意直透骨髓。
“……恭喜陈楚!成为《闪耀星途》全国总冠军——!!!”
主持人激昂到变调的声音被雷雨搅得支离破碎。巨大的、象征着所谓顶流的沉重水晶奖杯被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怀里,湿滑冰冷。还没来得及感受那沉甸甸的重量,也顾不上去看观众席上那些瞬间黯淡下去、写满了不甘与妒忌的竞争对手面孔,他已经被保镖粗暴地推搡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后台一条充满刺鼻香水和汗味的狭窄通道。
脚步虚浮,奖杯冰冷的棱角硌着肋骨生疼。通道的尽头,那扇包着金箔、虚掩着的厚重门内,烟雾缭绕。刺眼的顶灯下,那个掌握他生死的男人——星灿娱乐的董事长兼cEo王振海,大马金刀地陷在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烟灰缸已经堆成了小山。
王振海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笑容都欠奉。看到陈楚被推进来,他只是慢悠悠地将嘴里叼着的粗大雪茄取下,吐出一口浓烟,熏得旁边穿着职业套裙的女秘书皱着眉偏了偏头。
“啪!”
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被他不耐烦地摔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
陈楚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怀里的奖杯更沉重了。
“签了它。”王振海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命令与冷酷,“接下来三个月,你和宋薇一起录三期恋综,两场红毯压轴同框,年底颁奖礼炒一波大的。通稿模板都弄好了,‘天作之合’、‘命定cp’,流量给我炸起来!”
“宋薇?”陈楚的声音因为淋雨和惊悸而显得嘶哑,“她……不是有男友吗?”
王振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嗤笑一声,又深吸了一口雪茄:“有男友?那才有看点啊!‘影后宋薇情变,与选秀冠军擦出火花’,多劲爆的话题!观众就他妈爱看这个!”他夹着雪茄的手指点着陈楚,眼神像淬了毒,“你小子捡了天大的便宜!让你露露脸蹭上她的热度,少奋斗十年!给我抓紧签!”
助理上前一步,将一支笔强硬地塞到陈楚手里,触感冰冷滑腻。
文件标题刺痛了他的眼:《“楚薇情深”cp运营规划书(初稿)》。
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猛地冲上头顶,滚烫的血液在冰冷的皮肤下疯狂奔流。怀里沉甸甸的水晶奖杯,仿佛在那一刻化作了巨大的嘲讽。镁光灯、鲜花、掌声、尖叫……原来这一切所谓的荣耀,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交易的前菜。音乐,那支撑着他从无数个街头卖唱、睡地下通道的艰难日子里爬出来的唯一信仰,在这污浊的空气里,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他缓缓抬起头,水珠顺着湿透的刘海滑下,滴在光滑的奖杯表面。昏暗的灯光下,他眼中最后一丝因夺冠而产生的茫然和喜悦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骨的清醒与决绝。
“音乐是纯粹的,”陈楚的声音不大,甚至因寒冷而微微发颤,却清晰地穿透了烟雾和背景音的嘈杂,带着一种玉石俱碎的坚定,“我不能用这种无聊的炒作去玷污它,更不能用这种方式去配合她自污名誉。”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
王振海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叼着的雪茄啪嗒掉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碾出个焦黑的窟窿。“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吓人,“你有种,再说一遍?”
助理倒吸一口冷气,脸都白了。
陈楚没有躲闪他的目光,雨水顺着脸颊淌下,像是在无声地哭泣,唯有脊背挺得笔直。“我说,”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音乐纯粹,不炒污名。”
死寂。
几秒钟后,是王振海暴怒的咆哮。
“不识抬举的东西!”他猛地站起来,因为体重而喘着粗气,脸上的肉都扭曲了,手指几乎戳到陈楚鼻尖,“你他妈以为这奖杯是你一个人的?!真以为靠你那点唱功就能捧红自己了?!放屁!是老子拿钱堆出来的!没有星灿,你就是个屁!一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柴!” 口水喷溅在陈楚脸上。
“滚!”他一把夺过陈楚怀里的水晶奖杯,看也不看,像扔垃圾一样狠狠向后一抛。
砰!!!
刺耳的碎裂声!沉重的奖杯撞在硬邦邦的墙壁上,水晶碎片和镀金的外壳零件四散飞溅,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最大的那块残骸滚落在阴影里,曾经闪耀的“冠军”字样被彻底摔断,扭曲断裂,在幽暗角落里折射着一点将死未死的微光。如同他那刚刚诞生的、所谓的“顶流”前途。
“十年!”王振海指着满地狼藉,又指向脸色煞白、如坠冰窟的陈楚,声音如同地狱的审判,“给老子滚回你该待的耗子洞里去!清醒清醒你这颗被音乐塞满了的、不知所谓的榆木脑袋!记住,你的十年,是我的了!”
那张布满屈辱纹路的巨额解约合同在陈楚眼底晃过,上面的数字后面跟着的零排成一排,如同森冷的栅栏。他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拖着,踉跄着从后门推出,狼狈地扔进瓢泼大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吞没了他。他看着那扇象征着他明星之路起点的后门在眼前沉重关上,隔绝了一切光明与喧嚣。仿佛一个精心制作的提线木偶,在牵动他命运的绳索被猛然斩断的瞬间,直挺挺地从高处摔下,在泥泞中粉身碎骨。
那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至今仍在他耳膜深处回荡。
十年。
指节因为用力陷入膝盖而泛起青白。陈楚睁开眼,眼底沉淀着十年时光也无法完全磨灭的伤痕与更加顽固的火焰。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一个最不起眼的、卷了边的硬纸本封面——那潦草的字迹,正是他十年来唯一的慰藉与武器:《原创曲库·未发表》。
吱嘎——
门外老旧的木板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紧接着,是高跟鞋踩踏水泥地面的单调声响,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那扇薄薄的、漆皮剥落的木板门外。笃,笃,笃。敲门声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急促,并不怎么客气。
会是谁?
物业?催租的房东?十年前,当他被从云端狠狠砸入泥潭时,原本围绕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亲人”、“朋友”、甚至那些“粉丝”,绝大多数早已如泡沫般消散在名利场的尘埃里。十年间,这扇门就如同他的人气,冷清得只剩下风和偶尔飘进来的垃圾广告单。
陈楚没有立刻应声,只是无声地站起。动作间带着一种在狭小囚笼中久居而磨练出的沉默的敏捷。他没开顶灯,仅凭着窗外透进来的模糊天光,走到门边。拉开门栓时,那滑槽磨擦铁栓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轴发出嘶哑的呻吟。
门外走廊昏黄声控灯的光芒斜斜照进来,勾勒出一个人影。一个穿着裁剪利落、明显价格不菲的浅灰色西装的年轻女人,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对这楼道里潮湿发霉的气味感到不适,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掩在鼻端。她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硬壳文件夹。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审视,扫过陈楚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的棉t恤,扫过他脚上磨损厉害的旧拖鞋,最后落在他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被浓浓的公式化情绪覆盖。
这张脸……比她预想中要干净得多,甚至……不像在这鬼地方窝了十年的人。只是太苍白,太沉寂了。她想象中那种落魄艺人应有的灰暗怨气似乎被很好地收敛了,只留下一种看不透的厚重。
“陈楚先生?”女人开口,声音是那种经过训练的、略显刻板的礼貌,尾音扬得很高,透着一丝刻意的“职业亲近感”。她亮出胸前挂着的名牌——《巅峰对决》节目组通行证,下面小字印着“艺人统筹助理:林薇”。
陈楚点了点头,身形依然挡在门口,只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没有立刻请她进来的意思。“是我。”
林薇有些讶异于他的反应如此平静,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文件夹换了个更显眼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我是《巅峰对决》艺人部的工作人员,林薇。我们节目组想邀请您作为回归歌手参加本季节目录制。”
邀请?
这个词从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女人口中吐出,在这个充斥着穷酸的楼道背景里,显得如此突兀。如同一滴格格不入的油,滴入一滩凝固了十年的死水。
陈楚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十年足以让太多事情物是人非。他当然知道《巅峰对决》,这几年蹿升最快的顶级音乐竞演综艺,号称“歌坛名利场的终极试炼场”。去那里的,要么是正当红的顶流炸子鸡,要么是资历深厚的老牌唱将,再就是一些……博眼球的话题制造机。自己这种早已被遗忘在尘埃里的人,怎么会被这种节目想起?
“邀请我?”陈楚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地刺向林薇的眼睛深处,“我能知道贵节目组认为我……值多少收视吗?”
林薇脸上的职业微笑微微僵了一下。这男人的平静和开门见山,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的所有算盘在这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睛前都无所遁形。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直入:“是这样,陈先生。我们这一季有一个特别企划‘时光旅人’单元,旨在重现经典,致敬情怀。”她边说边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抽出最上面那张打印着粗体节目名称和Logo、印着赞助商金主大名的A4纸通告函,递了过来。印刷精美的纸张边缘几乎戳到陈楚胸前。
“您当年的经历,您的才华,都令人印象深刻。节目组觉得您非常适合作为这个单元的压轴开场歌手,唤起观众的共鸣。”
“压轴开场?”陈楚没有立刻接那纸通告,指尖在那张纸光滑昂贵的质感上掠过。这触感与他身后堆积如山的、粗糙发黄的稿纸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林薇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赶紧补充道:“当然,赛制安排是这样的:我们采用末位淘汰制,第一期淘汰两人。”她的语速加快了些,目光也微妙地闪躲了一下,“开场歌手需要一首足够有时代情怀的代表作……初步选定的是您当年在《闪耀星途》决赛那首翻唱的经典老歌《时光的背影》。它承载了观众的集体记忆,非常适合作为情怀引爆点!”
铺垫结束了。
真正的剧本呼之欲出。
“我们希望您精彩的演绎,能完美完成这个开场的使命。”林薇终于点出了核心,嘴角甚至还象征性地往上提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轻松表情,“为我们当期节目的主推、同时也是当今最具人气的唱跳歌手——周哲宇,接下来的劲爆舞台做一个……嗯,一个情绪和观众的预热铺垫。”
陈楚的指尖终于落在那张崭新得扎眼的通告函上。纸张的边缘锐利得像是刚刚开刃的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搏动,挤压着沉寂了十年的血涌向指尖。
时代情怀……
代表经典……
开场预热……
压轴歌手?末位淘汰?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林薇,看向她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污渍斑驳墙壁的狭窄楼道尽头。
眼底深处,仿佛有十年冰封下的熔岩在无声翻涌、凝聚、压缩到了极致。十年间的每一个日夜,逼仄空间里的孤独,琴键上磨出的厚茧,无数被扔进废纸篓又重新拾起的乐句……所有被锁死在这七平米内的挣扎与沉寂,都汇聚成了此刻心底那一声无人听见的、震耳欲聋的嘶吼。
“情怀是好的,”陈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底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震得林薇耳膜微麻,“但开场曲……”
他的手,没有去接那纸烫金的通告函。就在林薇以为他要拒绝,眉心刚蹙起一半的瞬间——
嗤啦!!!
一声猝然又爆烈的脆响,骤然撕碎了狭窄楼道里所有的死寂和霉味!
动作快到林薇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模糊的残影——那张被林薇小心翼翼捏在手里、象征着节目组“恩赐”的翻唱曲目单,竟被陈楚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猛地攥住!
没有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在无数绝望中锻造出的、近乎本能的决绝和狠戾。手指如同铁钳收拢,猛然向下再向外狠狠一扯!
雪白的纸页如同枯叶般被瞬间撕裂!在空气中发出短促而痛苦的尖啸,又如同被宣告死刑的蝴蝶,无力地朝不同的方向飘散开去。
其中最大的一块残片打着旋,恰好撞在门口那只废弃已久的、落满灰尘的塑料垃圾桶边缘,弹了一下,然后轻飘飘地坠落进去,盖在一堆早已腐烂的果皮上。边缘的锯齿状裂口,宛如一张无声嘲讽的嘴。
林薇完全懵了,如同被冰冷的蛇信舔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脑门。她惊骇地瞪圆了眼睛,涂着精致妆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握着文件夹的手猛地一抖,整个文件夹“啪嗒”一声闷响,沉重地砸在她那双纤尘不染的细高跟鞋尖上。疼痛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如弦。
“陈楚!你!”她又惊又怒地尖叫出声,声音因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变形走调,“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是节目组精心策划……”
精心策划?
精心策划的祭天,精心策划的利用,精心策划的……再次羞辱?
陈楚没有看她。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张通告函的残骸一眼。目光越过林薇因惊怒而扭曲的肩膀,落在屋内墙角蒙尘的破旧钢琴上。昏暗的光线下,那架老伙计如同一位沉默的同伴,在无声地召唤。
林薇气急败坏的声音和刺耳的指责砸在陈楚的耳膜上,却像是穿过了厚重的隔音墙,只剩下模糊的嗡鸣。他只觉得胸中那股被硬生生压抑了十年、翻滚灼烧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键盘!
他猛地甩开还僵持在门口、一脸震惊和错愕的林薇,皮鞋甚至在积水的楼道里踏起浑浊的泥点,全然不顾她的叫喊。整个人像一道被压抑太久终于离弦的箭矢,猛地冲回那个压抑了他十年灵魂的狭小囚笼!
砰——!!
出租屋那扇薄如纸板的门板,被他从身后用尽全力甩上,发出一声痛苦又沉闷的巨响。门上糊着的旧报纸被震得簌簌作响,门框四周积攒了十年的尘土被猛地抖落,如同下了一场细小的灰色雪。
声音在筒子楼的混凝土墙壁间沉闷地回荡了几下,旋即便被窗外的雷雨吞没。
门内,逼仄的空间彻底隔绝了所有刺探和喧嚣。
只有一片死寂,沉重得如同铅块。尘埃在头顶那盏摇摇欲坠的白炽灯下,慢悠悠地飘浮着,勾勒出迷离的光痕。
陈楚站在门后两步远的地方,急促的呼吸如同破旧风箱,在胸腔里剧烈地鼓噪、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楼道的霉味和一种铁锈般的腥甜,每一次呼出,都像是将十年间积压的废气排出体外。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过太阳穴时沉闷的撞击声。
咚咚!咚咚!
窗外,雨水依旧狂暴地拍打着玻璃窗,像一个暴怒的巨人永不停歇地捶打。惨白刺目的闪电接二连三地撕裂浓云的腹腔,短暂地照亮这狭小空间中的一切——七平米的窘迫,堆积如山的乐谱,墙角渗出的褐黄色水渍……还有那台斑驳的、琴键残缺的老立式钢琴。每一次闪电亮起,琴键上那些已经剥落变色的象牙白表面,都被映照得像一排排墓碑,无声地排列着。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排“墓碑”上。十年。3600多个日夜。每一次被无形的锁链勒紧喉咙几近窒息时,是这些冰凉坚硬的“墓碑”,承载了他每一次敲落的、几乎压碎灵魂的沉重。每一次敲击都是质问,都是挣扎,都是无声的血泪。指腹的硬茧,无数次被高速震动的琴弦磨破、出血、再结痂,无数次在冰冷的金属边缘刻下划痕……
十年……从云端到尘埃,从万人追捧到查无此人,从所谓巅峰到泥泞挣扎……十年。
够了。
真的……他妈够了!
胸腔里那团被强行按捺的野火终于彻底失控,轰然冲垮所有理智的堤坝!
嘶啦——!!
那是布料被狂暴力量扯开的绝望嘶鸣!
陈楚毫无预兆地、近乎粗暴地将身上那件穿了不知多久、洗得发薄褪色的旧t恤从头上狠狠撕裂,拽了下来!动作之大,甚至带着一股旋风,扯动了他床角堆积如山的笔记本最顶端几本。纸页哗啦啦翻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一道狰狞扭曲的闪电再次劈开夜幕!
惨白的光瞬间泼满整个房间。
灯光猛地映亮了他赤裸的上身。肩背、手臂线条比十年前单薄了许多,却透出一种更加精悍、由内而外淬炼出的韧劲。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皮肤上那一道道细微的、如同地图线条的伤口愈合后的淡淡疤痕——那是无数次发泄般砸落琴键时被碎裂的边缘划伤的印记。
像图腾,刻满屈辱与不甘。
又似勋章,诉说着沉默的执念。
陈楚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镜子碎片里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影。脚下带起的风,将几片刚才被他粗暴撕碎的、印着《时光的背影》歌名的节目组纸张残骸拂开。
他几步就跨到了那台破旧钢琴前。无需任何准备动作,甚至没有擦拭一下上面薄薄的浮尘。
咚——!!!
右臂凝聚了十年沉沦的所有郁积之力,狠狠砸落!指节重重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最低沉的A音区中央的c键上!
不是弹奏。是审判!
巨大的、混杂着钢琴本身木材结构抗议的闷响轰然炸开!如同沉睡千年的火山在囚笼里爆出第一声咆哮!那台年迈的立式钢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木质琴架都在剧烈的低频振荡!积攒在琴盖上的灰尘被猛地震向空中!
窗外,一道最粗壮的雷霆仿佛受到这石破天惊般琴音的感召,轰然炸响!电光撕裂苍穹!
惨白的光芒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瞬间勾勒出陈楚弓身伏在琴键上的轮廓。赤裸的、刻满新旧疤痕的上半身肌肉紧绷如岩石,肩胛骨如同两片振翅欲飞、随时会刺破这无形枷锁的锋利骨翼!汗水在闪电映照下,顺着他深凹的脊柱沟,以极快的速度蜿蜒流下,砸在落满灰的琴键上,留下一个深色的点。
十年磨剑……
十年沉寂……
十年隐忍……
笔耕不辍……
只为这一刻……撕碎剧本!碾碎规则!
陈楚深埋在琴键阴影中的脸,微微抬起。嘴角在闪电的照耀下,勾起一丝冰冷、决绝、疯狂到极致反而显得无比平静的弧度。十年光阴锻造的锋利灵魂,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苏醒,露出了它足以撕裂一切的獠牙!
他的十指,悬停在斑驳琴键的上方,如同蓄势待发、准备撕裂长空的鹰隼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