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白脚下一顿,身后赤塔莫名所以:
“大…”
李四白脸色一变:
“八格牙路!”
赤塔一脸懵逼时,隔壁的声音已然沉寂。李四白连忙拉着他进了房间。
“赤塔,下船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赤塔懊恼的一拍脑门:
“嗐,我给忘了!”
“老板,下回不会了”
李四白虽后悔莫及,却也没怎么责怪赤塔。他只是出于谨慎交代了两句,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谁能想到还真遇上了朝廷中人。
水野商馆有三个掌柜,众人刚刚入座,架着一副玳瑁眼镜的二掌柜就匆匆而来。
叽里呱啦一通,听的李四白眉头直皱。他那点动漫日语,和此时日常用语多有不同。这货又说的飞快,他只能勉强听懂一点。
还好明一郎立刻做出翻译:
“东家,他问你有什么货?卖多少钱?”
李四白立刻一一报上:
“我有生丝二百担,棉布两千匹,上好的瓷器…”
李四白综合了大厅内的零售价格,和关税估值的参考价,报了一个自认较高的报价。
果然掌柜一听翻译,眼角眉梢便有几分不悦,嘴上叽里呱啦的讨价还价。
李四白也不认识别的海商,对实际物价两眼一抹黑,只能锱铢必较和他拉扯。
三人互喷口水,足有一盏时间才达成协议。李四白虽然让步不少,但仍比小猴记忆中的价格要高。
双方当场签订合同,找来町年寄的吏员公正,将所有货物作价九万八千两,打包卖给了水野商馆。
日本盛产白银。水野商馆作为长崎外贸龙头,库内长期储备着海量白银。
契约一成交纳了契税,立刻就抬出整箱白银,派人跟李四白去码头验货。
商馆的人验货完毕,小猴也带人点完了银子:
“大人,一共是十五万七千两!”
多出的几万两,是老闸船上扣下的四千两黄金,加上李四白自己的一千两兑换的。
可惜此时的比率,已经降到一比十一点八。可以预见,未来日本金价会持续下降。直到和国际金价持平。
货款付清,水野商馆的人立刻开始卸货。
虽说李四白的货物虽少,那是和葡萄牙人相比。水野商馆的人折腾到半夜,才把所货物接驳下船。
看着最后一个小日子跳下船。李四白激动心怦怦乱跳。
这一趟他就赚了七万多两,远超这些年强取豪夺的总和。
世界上还有什么生意比海外贸易更赚?就连盐商都不行!
难怪殖民者们大肆屠杀之后,还是要运来黑奴搞种植园!商品在海上转一圈,真的比挖金矿银矿还赚!
只可惜辽东物产太少。若是自己能生产生丝瓷器,一船赚个二三十万两玩似的。
李四白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正要转身回舱休息。忽听隔壁船上一个尖细的声音:
“你们都仔细着点!”
“若是摔了老祖宗的瓷器,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李四白心中一动,抬头一看却是隔壁泊位的船也在卸货。
刚才金州号上人声嘈杂,自是啥也听不到。如今万籁俱寂,这人又扯着嗓子,虽然中间距离不近,竟也听了真真切切。
暗夜中回声阵阵,那人自己也吓了一跳。顿时没了动静,只剩工人走动搬货的白噪声。
李四白听力极佳,稍微回想就记起这个声音,正是下午在水野商馆听到的,隔壁洽谈室那人。
当时没头没尾听了一句,记得他话里提到公公。刚才又说到老祖宗,莫不是哪个太监的船?
见李四白呆立不动,小猴上前一步轻声道:
“大人?”
李四白如梦方醒,抬手往旁边泊位一指:
“你来的正好,你看到那条船没?”
“看到了,有啥问题么?”
小猴一脸懵逼,这船比他们来的还早呢,兵宪大人咋像才发现似的?
李四白面色凝重:
“派人拿上望远镜,时刻给我盯住了!”
“如果对方离港,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大人!”
小猴一脸愕然,却一句没有多问,立刻转身去安排人手了。
次日一早,小猴过来汇报:
“大人,隔壁的货出给了小商馆,昨天只是一部分,看样子一时还走不了”
李四白心下了然。大商馆批量吃货,价格自然要低些。这货是一点亏不肯吃,宁肯多花时间也要分开出货。
隔壁船足有十二丈,是一条比金州号还大的福船。若是满载,恐怕三五日都不见得能清仓。
李四白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等下去。手指轻扣着桌面:
“看到主事的人没有?”
小猴连忙道:
“正要给你汇报,主事的三十多岁,白面无须,船上的人都叫他孙爷…”
“面白无须?”
李四白瞬间亢奋起来。大明的审美和现代截然不同,男子不论官民贫富普遍留有胡须。
甚至把剃须蓄发,作为一种侮辱性惩罚。比如大明律中有髡刑,就是剃去犯人的头发和胡须。
所以在大明成年男性中,完全没有胡须的人几乎没有。不过是长短样式各有区别而已。
此人三十多岁却没胡子,结合之前听得到只言片语,李四白笃定他是个太监!
那位说太监就太监呗,这有啥好兴奋的?
须知太监非奉命不得离京。在海禁的大明朝,绝不会有太监奉命到日本贸易!
李四白百分百肯定,这是一条太监的走私船!
虽然他自己就是擅离职守,可这不耽误他想要黑吃黑!
“小猴,你去把明一郎找来,让他打听一下,隔壁船什么时候到港的!”
小猴领命而去,不到中午就把人带了回来。
“老板,已经打听到了。不过这小子不老实,非要亲自向您汇报!”
明一郎连忙跪倒磕头:
“老板,您别误会,我就怕有人打着您的旗号招摇撞骗!”
李四白哭笑不得,抬手示意他起来:
“少废话,现在见着我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明一郎满面带笑:
“孙老板的船,是十日前凭朱印状到港。船上满载生丝、瓷器、锦缎、黄金起码价值三四十万两”
“只不过孙老板要价极高,长崎三大商馆的报价都被被他拒绝了。如今正和各路小商馆兜搭零卖”
明一郎说话条理清晰,李四白听也露出欣赏之色:
“明一郎,你估计还要多久,孙老板才能清空这一船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