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从曮走出营帐,已是深夜!
帐外寒风吹得帐篷“簌簌”作响,他右肩的伤口被风一吹,泛起阵阵刺痛。
待诸位将领走出已久,李从曮抬手按住腰间佩剑,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来人。”他低喝一声,两名亲卫走出。
“传我将令,让赵虎、周恒带各自麾下四百亲兵,分守东、西、南、北四营帐门。”
李从曮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外,父王此前提拔的几名副将,若有异动,先行扣押,不必报我。”
“是!”亲卫领命欲走,又被李从曮叫住。
“还有,”他顿了顿,“让亲兵队把中军帐外的主干道守住,今夜所有将领若无我的手令,一律不得擅自离营!”
“告诉他们,已查清城中有漠北内应,全军戒备,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亲卫应声退去,李从曮望着中军帐内透出的微弱烛火,眉头紧锁。
他心里清楚,今夜局势就犹如这烛火一般昏暗,一步踏错,城中内乱,便是万劫不复!
不多时,营中传来零星的甲胄碰撞声与传令声,李从曮的亲兵队迅速布防,一道道黑影在营寨间穿梭,将各营出入口牢牢把控。
有几名将领听闻“加强戒备”的命令,心生疑虑,试图出营打探,刚到帐门便被甲卒拦下。
“世子有令,今夜无手令不得离营!”亲兵手持长枪,语气冰冷,枪尖在月夜下泛着寒芒。
将领们见状,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硬闯。
无奈之下,只得悻悻返回帐中,帐内不时传出压抑的议论声,却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李从曮骑马在营中巡视,看着各营帐门处值守的亲兵,以及帐内隐约晃动的人影,心中稍定。
此时,徐墨安置好李昭昭,便独自立在廊下。
夏鲁奇走近,低声禀报道:“大王,分粮的队伍已到西巷,百姓们情绪安稳了些,但岐军那边……”
“李茂贞还在装病?”徐墨转身,眼底寒芒闪烁。
夏鲁奇点头:“他帐前守卫比往日多了一倍,却并无医官来往。”
“倒是李从曮方才来过一趟,候了半个时辰,没进去就走了。”
徐墨冷笑一声,正欲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乾军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王!岐军军营外有异动,约五百骑兵正悄悄向城主府方向移动!”
“来得倒快。”徐墨眼底不见丝毫慌乱,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城主府四周布防,弓手登墙。另外,叫李从曮过来。”
斥候领命而去,夏鲁奇攥紧了刀柄:“大王,李茂贞这是要撕破脸?”
“他疯了?!”
“他可没拿我当盟友。”徐墨目光扫过巷尾那些蜷缩在火堆旁的百姓,“利令智昏,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宋文通了!”
“不过,此番大义、民心皆在我,他若敢在城内动兵,便是自掘坟墓。”
不多时,李从曮策马而来。
他卸下头盔,额角还沾着尘土,右肩的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渍。
见了徐墨,他翻身下马,沉声道:“姑父,我父王那边……”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徐墨打断他,语气却是淡淡,“五百骑兵。”
李从曮身形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我已让心腹去传令阻止。”
徐墨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该清楚,李茂贞若真对我动手,泾州城必乱。”
“到时候漠北军趁机反扑,岐也该亡了。”
这番话如重锤般砸在李从曮心上。
他想起城头暴晒的刘知俊头颅,想起那些眼神空洞的百姓、士卒,咬了咬牙:“姑父放心,今夜岐军绝不会踏入城主府半步。”
话音刚落,城西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
夏鲁奇语气一沉道:“来了!”
徐墨当即下令:“夏鲁奇,你带三百轻骑去城西,有顽抗者,擒杀首恶即可。”
“李从曮,你随我去李茂贞帐中——既然他不肯醒,我就帮他‘醒’过来。”
两人各自翻身上马,率领一队亲卫直奔中军大帐。
此时的中军帐内,李茂贞正端坐在铺主位,腰背挺得笔直,透着几分久居上位的威压,显然是在等着什么。
帐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帐帘——空荡荡的帐中没有半分往日议事时的肃整,两侧的将位空空如也,连外面值守的亲兵都消失不见。
唯有一盏青铜烛台立在案旁。
待徐墨与李从曮掀帘而入,李茂贞抬起眼睛,冷眼扫去。
他的目光落在徐墨身上,语气平淡:“你果然还是来了。”
徐墨脚步未停,上前几步,语气同样淡淡:“看来你早料到我会来。”
“自然。”李茂贞端起案上的热茶,却也不喝。
这话让李从曮身形猛地一僵,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父王!你明知此举凶险,为何还要调兵?”
“乾军是来援的盟友,若是真在城内动了手,两军自相残杀,漠北军必定趁机攻城——到那时,泾州城就真的完了!姑姑这些日子拼死守住的城池,难道要毁在你手里?”
李茂贞终于放下茶盏,抬眼看向李从曮,眼神里既有失望,又有几分执拗:“完不完,总得试过才知道。”
“你以为本王获封岐王,是靠等着别人援手吗?
“这天下,从来都是争来的,不是等来的!”
“争?”徐墨冷笑一声,“用一州百姓的性命去争?用整个岐国去争?李茂贞,你所谓的‘争’,不过是被野心蒙了眼。”
“百姓?”李茂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乱世之中,百姓的性命本就如同草芥!当年你在汴州街头时,怎不见有人可怜你这‘草芥’?”
“你率领乾军南征北战时,踏过的尸山血海,难道不是百姓的尸骨?”
“无非,成王败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