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沣勒马立于城中偏僻小巷时。前方亲卫已围成扇形,长戟尖对着枯草堆里缩成一团的身影——正是他追了半夜的秋月。
那女子仍穿着前日的藕荷色襦裙,此刻裙摆沾满泥污,发髻散乱,却不见半分慌乱。
见林沣翻身下马,她反而缓缓站直身子,抬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眼底带着几分嘲弄:
“林将军好大的阵仗,我不过是府中一个丫鬟,值得您亲率卫队追出三十里?”
林沣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随后上下打量道:
“丫鬟?你若只是个安分的丫鬟,王田怎会被你‘自刎’?”
秋月闻言,不露怯色,只是不答。
林沣见状,厉声喝道:“说!你背后的人是谁?是吴晋的细作,还是想借玉玺搅局的奸佞?”
秋月被林沣五指抓得吃痛,却没挣扎,反而仰头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将军问我,不如去问大王。有些事,不是我能说的。”
“嘴硬!”林沣怒喝一声,将她狠狠推开!
随后挥手示意亲卫,“把她绑了,带回府中!传令仵作不必验尸了,活人总比死人好开口。”
亲卫上前扣住秋月的胳膊,粗麻绳勒得她腕间泛红,他走在队伍最末时,还对着林沣开口道:
“将军最好别对我用刑,免得日后不好向大王交代。”
林沣只当她是虚张声势,冷笑着翻身上马。
他笃定,只要回了将军府,再硬的骨头也能被他撬开口——毕竟这府里的刑具,比战场上的刀枪更能磨掉人的锐气。
将军府的刑房阴冷潮湿,石壁上挂着的铁链滴着水,与烛火的噼啪声交织成令人发怵的声响。
秋月被绑在刑架上,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林沣目光如刀,冷声道:“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杀死王田?玉玺现世的消息,你是不是早就传给了别人?”
秋月抬眼,缓缓摇头:“将军,我再说一次,这些事我不能说。但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你把它呈给大王,自然就明白了。”
“少故弄玄虚!”林沣猛地拍桌,刑桌上的刑具震得作响,“你能认识大王?!”
他抬手示意身旁的校尉:“先掌嘴二十,让她知道什么是她不能攀附的!”
校尉刚要上前,秋月忽然急声道:“等等!我真有信物!在我领口夹层里,你自己取!”
林沣皱了皱眉,挥手让校尉退下。
他起身走到刑架前,伸手掀开秋月的衣领——果然在衬里夹层里摸到一块冰凉的硬物。
取出一看,竟是枚巴掌大的玄铁令牌。
正面刻着暗紫色的“玄冥”二字,背面则是刻着“小队长”三字。
这令牌的样式,林沣可不陌生——昔日,他还是小队长时,那时的玄冥教便是用这式的令牌。
“或许,这女人真认识大王……”
想到这里,他心头猛地一沉,沉声道:“这令牌从何而来?”
秋月看着语气变了,轻笑一声:“将军现在信了?”
“我说过,此事与大王有关。你若想知道真相,就把令牌和我一起带去见大王——只你一人去,没用!”
他心下有些疑虑——难道秋月真是大王的人?那王田之死,难道也是大王布的局?!
“备马,入宫。”林沣攥紧令牌,声音有些发紧,“把她松绑,好生‘请’上马车,别伤了她。”
………
待林沣带着秋月踏入金銮殿时,徐墨正摩挲着御案上的玉玺,指腹反复划过“受命于天”的篆字。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来,目光落在秋月身上。
“臣林沣,参见大王。”林沣跪地,双手奉上令牌。
“秋月携此信物,称大王见了便知缘由。臣不敢擅断,特将人带来,请大王定夺。”
徐墨起身走下,接过令牌的瞬间,指尖微微发颤。
他盯着那枚熟悉的令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这令牌,是谁给你的?”
秋月屈膝行礼:“回大王,是我家主人交予我的。”
“她说,您看令牌便知!”
徐墨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问道:“你到底姓什么……”
秋月这才开口道:“薛!”
徐墨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明悟,随后看向林沣:“林沣,你先退下吧。秋月的事,孤来处理。”
林沣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多问,只得躬身退殿。
殿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徐墨对秋月说:“他曾待孤有恩,孤不会为难你。你收拾一下,今日便离开长安吧,往后别再回来了。”
待薛月转身离去时,徐墨补了句,“替我多谢他!”
林沣踏出皇宫时,已是黄昏!
他翻身上马,马鞭抽得马声嘶烈,心头那股憋闷几乎要冲出来。
回府时,前院已按他提前传的令,聚了所有侍妾仆妇。
她们见他甲胄未卸、脸色铁青,全缩着肩不敢抬头。
林沣走上台阶,就站在庭院的石砖上,声音冰冷:“秋月之事大王已了,无关之人!但府里藏的虫子,今日一并清了!”
亲卫们早得了吩咐,闻言立刻上前,架起人群里的春桃、翠儿,还有三个曾给外传递消息的仆妇。
春桃尖叫着求饶,说只是收了银子,翠儿瘫在地上抖得像筛糠,剩下的人缩成一团,连哭都不敢大声。
林沣没看她们,只盯着远处的廊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他早知道这些人来历复杂,还仗着将军府的势。
但总觉得几个女人翻不出天,如今才懂,那点贪恋美色的纵容,差点酿成祸端!
“拖去后院,杀。”他没回头,声音平得没一丝起伏。
亲卫拖走人的哭喊声渐渐远了。
林沣站了片刻,又开口,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
“余下的人听着,往后府里只留身家清白的,再查出与外界勾连的,不单是你,满门都别想活。”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应和声,没人敢抬头看他。
后来后院传来几声闷响,林沣始终没动。
平日里好颜色给多了,真有人忘了他是怎样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