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城外的官道旁,凉亭
徐墨坐在石凳上,指尖慢悠悠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身后站着一黑衣劲服的男人。
不多时,远处传来马蹄踏地的声响,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者正是李嗣源,他一身白色锦袍束着玉带,那张肥硕的脸上没什么笑意。
身后跟着的几名白衣劲服刺客,脸上都覆着面具,步伐无声,显然是通文馆里一等一的好手。
李嗣源在亭外勒住马缰,看了眼亭内的徐墨,才缓步走入,径直坐在石桌另一侧。
徐墨抬手推过一盏刚沏好的茶,李嗣源却看都没看,语气平淡道:“子敬老弟相邀,总不能真是来请我来品茶的吧?”
徐墨端起自己的茶盏,浅啜一口,茶香漫过舌尖,他才慢悠悠笑道:“老哥倒是直爽。实不相瞒,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李嗣源眼神骤然一凝,语气不善道,“你老弟这几日在太原城闹的动静,可是把我折腾得够呛!”
他想起这几日的乱象就心头火起——谁能料到李存智那匹夫临死前还留了这么一手?
竟暗中下令让边关数城守将放徐墨的人通行!结果就是,从太原逃出来的巴戾夫与徐刃,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摸到了蒙山外侧。
等张顺带着人赶到时,当场被眼前的景象惊到:那两人身边竟跟着数千晋军,还有好几名李存智麾下的老将。
这些人是怕被李嗣源清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了大梁。
张顺就这么兵不血刃地收了蒙山与潞州之间的数座城池,连带着潞州周围的几处重镇也一并归了大梁。
一想到潞州到蒙山的通道被彻底打通,三晋的都城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大梁的兵锋之下,李嗣源至今还觉得后颈发凉。
他火速率兵从太原驰援,才勉强稳住边境;徐墨那头也见好就收,并未趁势进攻。
徐墨心里清楚,此刻与三晋开战,无论输赢都讨不到好,能凭空得这数城之地,让大梁的刀随时悬在三晋头顶,已是天大的便宜。
可这份“便宜”,却让李嗣源连日寝食难安。
徐墨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火气,依旧慢条斯理地添着茶水:“老哥何必动怒?你我之间这点‘小芥蒂’,犯不着伤了和气。”
“小芥蒂?”李嗣源眼睛眯成一条缝,眼底寒光乍现。
要不是摸不清徐墨此番的底细,他此刻怕是早已一掌拍碎这张石桌。
他猛地站起身,袍袖一甩,冷声道:“合作就算了,你我之间的账,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李嗣源!”
李嗣源脚步一顿,这声音陌生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他缓缓回头,只见徐墨身旁的阴影里,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掀开了头上的罩帽,那张脸——“李星云”!
李嗣源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躬身行礼,语气瞬间恭敬起来:“殿下。”
“李星云”没答话,只是一步步朝他走近。
徐墨见状也缓缓起身,与此同时,凉亭另一侧传来“笃、笃”的声响,一根乌木拐杖轻敲着青石板,孟婆那佝偻的身影从柱后转出。
“如今天下未定,百姓流离,尸骨遍野。”孟婆的声音苍老却清晰,“殿下仁心,欲复大唐,兴万世基业,不知晋王愿助一臂之力否?”
话音落时,徐墨、孟婆、“李星云”,三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嗣源脸上。
李嗣源心头有些疑虑——这阵仗太过蹊跷,甚至此时眼前这“李星云”是真是假,都由不得他细想。
他定了定神,拱手道:“殿下有意复兴大唐,乃是苍生之福。小王愿竭尽三晋之力,助殿下成事!只是……”
“李星云”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猜的不错……”
李嗣源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嘴角竟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再次躬身,这次的姿态比刚才更显恭顺:“殿下乃昭宗陛下仅存血脉,大唐正统所在。无论何时,小王都愿为殿下效死!”
“李星云”闻言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他心里清楚,李嗣源也好,徐墨也罢,不过都是想借着他这张“大唐皇子”的牌,在这乱世里多分一杯羹。
但只要大帅还在,他们这些算盘打得再精,也终究只是自己手里的刀罢了。
随后,他冷声道:“诸位,走吧!”
………
天师府外
许幻——这位十三省祭酒真人,在失去内力后早与常人无异。
“李星云”抬眼扫过那几名守山的天师府弟子,眼里闪着不屑。
“站住!”守山弟子中为首的那名中年道士上前一步,铁剑横在身前,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山门禁地,非本府之人不得擅闯!”他身后的三个年轻弟子也立刻摆出架势,虽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颤,却硬是梗着脖子没后退。
他们自然认得“李星云”,也记得少主张子凡那句“许幻真人遇刺与他无关”的嘱咐,可心底的芥蒂哪是一句话能消的?
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李嗣源——那个害死前任天师张玄陵的元凶!
为首的道士飞快递了个眼色,站在最末的那名矮个弟子心领神会,转身就往山上跑。
他要去报信,要让山上的师兄们做好准备——来者不善!
“李星云”眼皮都没抬一下,徐墨与李嗣源神色淡淡,孟婆的拐杖更是稳稳地立在地上——没人动,也没人想拦。让他们报信才好,正好一网打尽,省得去找。
“你们……”为首的道士刚想再放几句狠话,喉咙里的声音却突然卡在了半截。
三道微不可察的银光划破空气。
随着“噗嗤”三声轻响响起,三根华阳针穿透了三名弟子的头颅。
等“李星云”等四人穿过三人时,三人仍保持着举剑的姿势僵立着,眼睛瞪得滚圆。随即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倒下,铁剑“哐当”落地,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