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厨房的抽油烟机低低运转着，将紫薯蒸熟的甜香锁在不大的空间里。顾沉舟戴着隔热手套，从蒸锅取出两个紫薯，表皮已经蒸得发皱，轻轻一捏就能感受到内里的软糯。他把紫薯放在瓷碗里，用勺子压成泥，又倒入提前熬好的山药米汤，顺时针搅拌——这是昨晚苏晚提的，说安安最近有点便秘，紫薯纤维多，和山药配着吃刚好。
搅拌到没有颗粒的细腻质地，他尝了一口，甜度刚好，不用额外加糖。转头看向客厅，晨光正透过薄纱窗帘漫进来，落在爬行垫上。安安还没醒，苏晚大概还在给她换衣服，隐约能听见卧室里传来轻细的说话声，像羽毛似的挠在心上。
顾沉舟把紫薯山药糊盛进两个碗，一个装在安安的辅食碗里，一个放在餐桌上，刚转身，就看见苏晚抱着安安走出来。小家伙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连体衣，和桌上的紫薯糊颜色相近，小脑袋靠在苏晚肩上，眼睛还半睁着，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刚破茧的蝴蝶。
“醒啦？”顾沉舟走过去，伸手接过安安，指尖碰到她后颈的碎发，温温热热的。安安立刻伸出小手，抓住他胸前的纽扣，轻轻拽了拽，嘴里发出“嗯呀”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还闹，听见你在厨房的声音，立刻就乖了。”苏晚笑着走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咸菜，“你这手艺越来越精进了，闻着就比外面的辅食香。”
顾沉舟抱着安安坐在宝宝椅旁，拿起小银勺，舀了半勺紫薯糊，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递到安安嘴边。小家伙张嘴含住勺子，小腮帮鼓鼓地嚼着，吃完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勺子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在要第二口。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顾沉舟失笑，又舀了一勺递过去。阳光落在安安的小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医院体检，医生说安安体重达标，身高还比同龄宝宝高一点，心里的自豪感涌上来，比签下一个大项目还开心。
正喂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晚正盯着他的眼睛看，眼神里带着点担忧。顾沉舟心里一动，知道自己昨晚又没睡好——凌晨两点才把景明资本的资料看完，早上四点半就醒了，眼底的红血丝估计藏不住。他故意扬起嘴角，用没拿勺子的手揉了揉苏晚的头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苏晚摇摇头，伸手帮他理了理皱掉的衬衫领口，“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瘦了点，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没有，十点就睡了。”顾沉舟撒谎，语气自然得像平时聊天，“可能是最近天气热，没什么胃口。你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苏晚没再追问，只是往他碗里夹了块他爱吃的酱萝卜：“多吃点，上午还要去公司，别饿着。对了，林姐刚才给我发消息了，说远通投资的副总回复了，愿意下周二跟咱们面谈，让咱们准备好城西项目的详细资料。”
顾沉舟喂安安的手顿了一下，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远通投资是业内有名的稳健派，很少投资有危机的企业，这次愿意面谈，已经是意外之喜。他抬眼看向苏晚，眼底满是感激：“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找到投资方。”
“跟我还说这个？”苏晚笑了笑，伸手擦掉安安嘴角沾着的紫薯糊，“等会儿我把家里的项目资料整理一下，下午你带回公司，让技术部再补充点数据，这样面谈的时候更有把握。”
顾沉舟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是小陈的电话，心里微微一沉——这个点打电话，肯定是出了急事。他把勺子递给苏晚，轻声说：“你帮我喂一下，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走到阳台，他按下接听键，小陈的声音带着急意传过来：“顾总，不好了！证券部刚查到，景明资本今天早上联系了三个小股东，把咱们顾氏的股价预期压得很低，还说要是跟着他们，能‘保证收益’，其中两个股东已经松口，说考虑跟他们合作了！”
顾沉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阳台的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景明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快，拉拢小股东、制造负面预期，这是要一步步瓦解他的控制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知道了。你立刻通知管理层，上午十点开紧急会议，财务、证券、法务部的负责人必须到场。另外，让证券部立刻出一份澄清公告，强调公司正在推进技术泄露事件的法律程序，且已对接潜在投资方，稳定市场信心。”
“好的顾总，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顾沉舟站在阳台等了几秒，抬手揉了揉眉心。远处的马路上已经有了车流，早起的小贩推着早餐车走过，叫卖声隐约传来——这寻常的烟火气，他绝不能让景明的资本游戏破坏。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走回客厅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凝重。
“公司的事？”苏晚见他回来，轻声问。
“嗯，就是有点文件要确认。”顾沉舟走过去，拿起碗喝了口紫薯糊，甜香在嘴里散开，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上午要开个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要是整理完资料，就放在我公文包旁边。”
“知道了，”苏晚把安安从宝宝椅上抱下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你开车慢点，开会的时候别太着急，注意身体。”
顾沉舟点点头，弯腰在安安脸上亲了口，又在苏晚额头印了个吻：“我走了，中午给你发消息。”
驱车往公司去的路上，顾沉舟打开了股市行情软件。顾氏的股价果然又跌了1.5%，现在每股41.3元，评论区里满是小股东的抱怨，还有人在传“顾氏要被景明收购”的谣言。他皱了皱眉，给证券部总监发了条消息：“澄清公告半小时内必须发出去，语气要坚决，数据要准确，别给景明留任何挑错的余地。”
刚发完消息，手机又响了，是技术部王经理打来的。顾沉舟接起，王经理的声音带着兴奋：“顾总，好消息！核心技术比对报告出来了！宏图科技的新产品，在芯片型号、算法逻辑、接口设计上，和咱们城西项目的核心技术完全一致，连几个咱们特意留的‘技术标记’都一模一样！法务部那边已经看过了，说这份报告能作为关键证据，明天就能提交诉状！”
顾沉舟的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技术证据是关键，有了这个，就能证明宏图科技侵权，也能让市场知道顾氏是被冤枉的，对稳定股价有很大帮助。他语气轻快了些：“太好了！你把报告打印出来，上午开会的时候带过来，我要给股东们看看。”
“好的顾总，我马上准备！”
挂了电话，顾沉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里稍微有了底。景明的围剿、顾泽宇的泄密、宏图的侵权，这些难题像是一张网，把他困在中间，但现在，网已经开始出现缺口——技术证据到手，投资方愿意面谈，只要再稳住股东，就能一步步破局。
上午九点五十分，顾沉舟抵达公司。刚走进大堂，就看见小陈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在电梯口等他，额头上还带着汗：“顾总，澄清公告已经发出去了，半小时内转发量破万，股市评论区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些。另外，这是景明联系的三个小股东的资料，还有王经理刚送过来的技术比对报告。”
顾沉舟接过文件，快速翻了翻。三个小股东里，有两个持股1.2%，一个持股0.8%，加起来刚好3%，要是被景明拉拢，景明的持股就会达到8%，对他的威胁更大。他把文件合上，塞进公文包：“走，去会议室。”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法务总监和财务总监，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顾总，”财务总监先开口，“刚才查了一下，景明今天早上又增持了0.5%的股份，现在持股5.5%了。他们动作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资金。”
“没关系，”顾沉舟的语气很稳，“只要咱们能证明技术泄露是被侵权，再和远通谈成合作，股价肯定会回升，到时候景明的成本就会变高，他们自然会收手。”
走进会议室，股东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刘总坐在主位，脸色比昨天缓和了些，但还是带着担忧：“顾总，澄清公告我看了，可景明还在增持，咱们到底能不能顶住啊？”
“刘总，您先别急。”顾沉舟走到会议室中央，把技术比对报告放在桌上，“这是技术部刚做出来的报告，证明宏图科技的新产品用的是咱们的核心技术，明天我们就提交诉状，告他们侵权。只要官司赢了，就能证明咱们是被冤枉的，股价自然会回升。”
他把报告递给刘总，又打开投影仪，把报告里的关键数据投在屏幕上：“大家看，这里的芯片型号、这里的算法逻辑，还有这几个技术标记，都是咱们独有的，宏图科技不可能‘自主研发’出来。这说明，咱们顾氏的技术实力没问题，只是被人泄密了，只要抓到泄密者，就能杜绝以后再出现这种事。”
股东们传阅着报告，脸色渐渐放松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小股东开口：“顾总，要是能打赢官司，那确实能稳定市场信心。可景明那边还在拉拢股东，咱们怎么办？”
“关于景明，我有两个计划。”顾沉舟看向众人，“第一，下周二我会和远通投资的副总面谈，远通是业内有名的稳健派，只要能谈成合作，就能注入新资金，缓解咱们的资金压力；第二，我会安排专人对接那三个被景明联系的小股东，跟他们说明公司的现状和未来规划，让他们知道跟着顾氏比跟着景明更有前途。”
刘总放下报告，点了点头：“行，顾总，我们信你。只要你能跟远通谈成合作，再打赢官司，我们就继续支持你。”
其他股东也纷纷附和，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顾沉舟松了口气，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要是下周二和远通的面谈没结果，股东们还是会动摇。
会议散场后，顾沉舟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给苏晚发了条消息：“技术报告出来了，明天提交诉状，股东们暂时稳住了。远通的资料你整理得怎么样了？要是需要帮忙，我晚上回来弄。”
很快，苏晚的消息就回了：“资料差不多整理好了，就是城西项目的市场分析报告有点旧，你晚上回来带份最新的吧。对了，我刚才整理顾泽宇送的婴儿车时，发现车座下面有个U盘，不知道是什么，等你回来看看。”
顾沉舟的手指顿了一下。顾泽宇送婴儿车的时候，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顾泽宇作为堂兄，平时很少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特意选了“进口控制系统”的款式，当时他只觉得是心意，现在结合技术泄露的事，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怀疑。他回复：“好，我晚上带最新的市场报告回来，U盘我看看是什么。”
挂了手机，顾沉舟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顾泽宇是他的堂兄，从小一起长大，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顾泽宇会泄密，可苏晚发现的U盘，还有之前技术部查到的转账记录，都指向顾泽宇。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王经理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一下顾泽宇最近的行踪，尤其是他送婴儿车前后，有没有和宏图科技的人接触。”
中午，顾沉舟在公司食堂简单吃了点饭，就开始准备下周二和远通面谈的资料。他把城西项目的最新进展、市场前景、盈利预测都整理出来，又让财务总监补充了资金需求和使用计划，确保面谈时能回答出所有可能的问题。
下午四点，资料终于整理完。顾沉舟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想起安安早上吃紫薯糊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给苏晚发了条视频请求，很快就被接起。
屏幕里，安安正坐在爬行垫上，面前放着一堆彩色的卡片。苏晚拿着一张印着小狗的卡片，指着上面的图案说：“安安，这是小狗，‘汪汪’叫的小狗。”安安看着卡片，小嘴巴动了动，竟然发出了“汪”的声音，虽然不太清楚，但能听出来是在模仿。
顾沉舟看着屏幕里的女儿，心里暖得发颤：“咱们安安会说话了？真厉害！”
“刚学会的，”苏晚笑着，把镜头对准安安，“你看，她现在能认出好几种动物了，就是发音还不清楚。”
安安似乎听到了顾沉舟的声音，抬头看向屏幕，伸出小手想摸，嘴里“爸爸爸爸”地叫着，虽然还是叠词，但比之前清楚多了。
顾沉舟的眼眶有点发热，他对着屏幕说：“安安乖，爸爸晚上就回来，给你带小蛋糕好不好？”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低下头去玩卡片。
挂了视频，顾沉舟收拾好东西，拿起公文包往家走。他特意绕路去了一家甜品店，买了安安喜欢的草莓小蛋糕，又买了苏晚爱吃的芒果班戟。
晚上六点半，顾沉舟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见安安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腿“爸爸”地叫。他弯腰把安安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口：“安安想爸爸了吗？爸爸给你带小蛋糕了。”
安安看到他手里的蛋糕盒，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就要抓。苏晚走过来，帮他接过公文包：“别让她先吃蛋糕，刚做好的辅食还没吃呢。”
顾沉舟点点头，把安安放在爬行垫上，打开蛋糕盒，给她看了一眼又盖上：“先吃辅食，吃完再吃蛋糕。”安安撅了撅嘴，却没闹，乖乖地坐在垫子上，等着苏晚喂辅食。
苏晚把辅食端过来，是小米粥配胡萝卜泥，顾沉舟坐在旁边帮忙，看着安安一口一口吃着，心里满是幸福。吃完辅食，顾沉舟给安安切了一小块蛋糕，看着她吃得满脸都是奶油，笑得像个小傻子。
等安安睡着后，苏晚从婴儿车座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递给顾沉舟：“就是这个，我今天整理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看看。”
顾沉舟接过U盘，放在手里看了看——很普通的款式，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他走到书房，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城西项目资料”。顾沉舟的心跳瞬间加速，点开文件夹，里面竟然是城西项目的核心技术参数、设计图纸，还有几个他没对外公开的项目规划文档！
他猛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攥紧了U盘。顾泽宇竟然真的把核心资料存在U盘里，还藏在婴儿车里——这哪里是送礼物，分明是在转移证据！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王经理发了条消息：“立刻申请警方协助，控制顾泽宇，他手里有城西项目的核心资料！”
发完消息，苏晚走了进来，看见他脸色凝重，轻声问：“怎么了？里面是什么？”
顾沉舟抬头看向苏晚，眼底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丝坚定：“是城西项目的核心资料，顾泽宇真的泄密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王经理联系警方了，很快就能抓住他，顾氏的危机，很快就能解除了。”
苏晚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一起扛。”
顾沉舟看着苏晚，心里满是感激。他知道，要是没有苏晚，他可能还没发现顾泽宇的破绽，也找不到远通投资的机会。是苏晚，让他在公司的战场和家里的摇篮之间，找到了平衡的支点。
月光透过书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顾沉舟紧紧握住苏晚的手，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他都要守住这家公司，守住这个家，守住这紫薯糊般的甜蜜，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