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国风波暂平,金圣宫娘娘被菩萨救回,国王沉疴得愈,举国欢庆,对唐僧师徒感恩戴德。然而,师徒几人却无多少喜悦,匆匆辞别,继续西行。紫金铃一事,如同阴影,萦绕在知情者心头。
沙僧经过数日调息,伤势渐复,弱水大道因那番极限净化,反而更加精纯凝练,对“御”之真意的领悟也深刻了几分。他气息愈发内敛,行走间仿佛与周遭水汽融为一体,若不刻意显露,几乎与凡人无异。
这一日,行至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但见翠峰如簇,流水潺潺,奇花异草,芬芳扑鼻,端的是个清幽所在。然而,行得深处,却见前方山坳里雾气氤氲,那雾气并非寻常山岚,而是带着一股甜腻媚人的异香,隐隐有女子嬉笑之声传来。
“咦?这荒山野岭,怎有女子声音?”猪八戒耳朵最灵,小眼顿时放光,伸长脖子向前张望。
唐僧皱眉道:“八戒,莫要惹是生非,速速通行要紧。”
孙悟空火眼金睛望去,只见那雾气深处,妖气虽然淡薄,却带着一股缠绵悱恻、勾魂摄魄的诡异气息,与寻常妖魔的凶煞截然不同。他提醒道:“师父,此地妖气有异,恐是擅长迷惑心神的精怪,需得小心。”
沙僧默默感知,体内弱水大道平静无波,但那雾气中的异样气息,却让他道心微微泛起一丝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撩拨。
正当几人警惕前行,绕过一处溪流时,忽见前方林中转出七个女子,个个生得妖娆艳丽,体态风流。或执香扇,或提花篮,或捧瑶琴,或持玉笛,身着七彩纱衣,笑语盈盈,朝着溪边走来,似乎要在此处沐浴嬉戏。
那七个女子见到唐僧师徒,非但不惊不怕,反而掩口娇笑,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哟,哪里来的几位长老?可是要过路?”为首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声音娇滴滴如同出谷黄莺,“此山名为盘丝岭,我等姐妹在此清修。几位长老远来是客,何不入我洞府,饮杯清茶,歇息片刻?”
猪八戒一见这七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骨头都酥了半边,口水差点流出来,连忙整理衣冠,笑嘻嘻道:“几位女菩萨有礼了!老猪我……哦不,贫僧等正好口渴,那就叨扰了!”
唐僧见这些女子举止轻浮,言语放浪,心中不喜,正要严词拒绝,却见那七个女子目光流转,竟齐齐落在了沙僧身上!
沙僧原本沉默立于后方,气息内敛,但那七个女子似乎对他格外感兴趣。尤其是那红衣女子,一双勾魂媚眼在他身上流转不休,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这位长老,好生沉稳的气度。”红衣女子袅袅娜娜地走到沙僧面前,吐气如兰,“不知长老法号如何称呼?小妹见长老,心中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呢。”
她话音未落,其余六女也围了上来,将沙僧团团围住,莺声燕语,或赞他相貌英武,或夸他气度不凡,更有甚者,伸出纤纤玉指,似要触碰他的衣袖。
诡异的是,这些女子身上并无强横妖力,但那举手投足间,却自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直指人心的魅惑之力!这股力量并非强行控制,而是引动人内心深处的七情六欲,使之放大、沉沦!
猪八戒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嘿嘿傻笑。唐僧紧闭双目,不住诵经,额头见汗,显然也在极力抵抗。孙悟空火眼金睛厉芒闪烁,看出这些女子乃是蜘蛛精所化,但其魅惑神通却极为特殊,竟能引动心魔!
而被重点“关照”的沙僧,此刻更是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那七个女子,仿佛对应着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她们的笑语、眼波、姿态,如同七根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沙僧的道心!往昔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天河为将时的威严,失手打碎琉璃盏的惊恐与愤怒,被贬流沙河的绝望与悲苦,乃至对超脱自在的渴望与执着……种种情绪被引动、放大,试图在他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弱水大道本能地运转,那沉沦死寂之意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情绪“沉没”,但那七情之力如同附骨之疽,缠绵无比,竟能与弱水之力相互纠缠、渗透!浩瀚包容之意试图“化解”,但那七情源自本心,如何能轻易化去?
沙僧眉头紧锁,脸色微微发白,周身气息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形的情丝罗网之中,越是挣扎,缠绕越紧。
“沙师弟!”孙悟空看出不妙,厉喝一声,试图唤醒他。
然而,那七个蜘蛛精娇笑连连,其中那对应“喜”情的绿衣女子玉笛横吹,发出靡靡之音;对应“怒”情的黑衣女子柳眉倒竖,做出嗔怪之态;对应“思”情的蓝衣女子眼含秋水,露出幽怨之色……七情交织,化作一股更加庞大的魅惑领域,将孙悟空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沙僧的识海中,已是波澜汹涌!弱水大道与七情之力激烈对抗,那新领悟的“御”之真意,在面对这源自自身本心的力量时,竟显得有些无力!
难道要被这七情所困,沉沦于此?
就在他道心摇曳,几乎要被那纷乱情绪淹没的刹那,林凡那日在小雷音寺后的提点,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在他心间:
“弱水之道,上善若水,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不争……无尤……
沙僧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挣扎与抗拒,而是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晴空,一片澄澈明净!
他明白了!
弱水之“御”,并非强行掌控、排斥外物,而是如同水纳百川,因其不争,故能包容、引导、乃至……超越!
这七情六欲,亦是“水”之一面,是生命本源之力,强行压抑、沉沦,皆是下乘!唯有以其不争之心,观其生灭,明其虚实,方能真正“御”之,而不为其所御!
他不再试图以弱水之力去对抗、沉沦那些被引动的情绪,而是将心神沉入弱水大道最本源的那片“宁静”与“自在”之中。
任凭喜、怒、忧、思、悲、恐、惊,如同水面的涟漪,生起,荡漾,最终……归于平静。
以我心之静,映照万情之动。
以我道之真,勘破虚妄之相。
“情丝虽韧,难缚真水。”
“尘缘虽重,不染道心。”
沙僧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涤荡人心的力量。他周身那原本波动的气息彻底平复,弱水光华不再闪烁,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化作了无边无际、能容纳一切的浩瀚深海。
那七个蜘蛛精施加在他身上的七情魅惑之力,在触及这片“宁静之海”时,竟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悄无声息地消融、瓦解,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什么?!”“怎么可能?!”
七个蜘蛛精脸色齐变,她们赖以成名的七情迷仙大法,竟对此人毫无作用?!
沙僧目光扫过她们,眼中无悲无喜,无憎无怒,只有一片洞彻的清明。他并未出手攻击,只是淡淡地道:“尔等修行不易,何必以魅惑之术害人?速速退去,莫要自误。”
那平静的目光,那淡漠的语气,却让七个蜘蛛精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敬畏!她们知道,眼前这个和尚,已非她们所能迷惑!
七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再也顾不得其他,发一声喊,化作七道彩光,钻入林中雾气深处,消失不见。
魅惑领域散去,猪八戒如梦初醒,茫然四顾。唐僧也松了口气,连连念佛。
孙悟空走到沙僧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看得出来,沙僧此番渡过这“七情劫”,道心修为又精进了一层。
沙僧微微颔首,感受着体内那更加圆融通达的弱水大道。情丝已斩,道心愈坚。
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目光望向那七个蜘蛛精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这盘丝岭的劫难,恐怕……还未真正开始。那幕后引动七情、试探他道心的黑手,是否会就此罢休?
山林深处,雾气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