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钱焕章油光发亮的额头上。
他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三成利?\"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胡掌柜,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赤火啊。\"
对面的胡商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钱总管,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钱焕章突然笑了,肥厚的手掌\"啪\"地拍在账本上:\"五成!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驿馆外,几个赤火队员正在巡逻。他们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争执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钱总管接手商路谈判后,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说上个月北边的商队又撤了。\"一个年轻队员小声嘀咕。
年长些的队员叹了口气:\"嘘,别多嘴。钱总管自有打算。\"
与此同时,在赤火公社的档案室里,林枫正在整理最新的账目。他的手指在一行数字上停顿,眉头微蹙。
\"单日资金流动八万七千两......\"他轻声念道,指尖在算盘上拨动了几下,\"这个数字,不对劲。\"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钱府的方向。夕阳的余晖给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邸镀上了一层血色。
当夜,李四叩响了陈烬的房门,呈上羊皮纸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社长…非我之过…是钱大人,他拿公社的血本,换他个人…”
陈烬就着油灯看完,那字迹张狂,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躁进。他对身旁如影子般的赵将轻声道:“脓疮,总算熟透了。”
几乎同时,后勤仓库阴影里,另一场交易也在破裂。
原孙洪的心腹、现纠察队小头目武卫国,眼神狂热地盯着面前两个争吵的钱派小头目。
“王麻子!李秃子!你们替钱焕章吸了那么多血,他分你们多少?”
武卫国声音嘶哑,像毒蛇吐信,“上次那批毛毯,你们跑断腿,他自己搂了三床!跟着他,你们就是他圈里的肥羊,养肥了宰!”
那两人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几天后,王麻子揣着一个油布包,鬼祟找到赵将。
里面是本密账,记录着钱焕章一系私吞的粮种、铁器、甚至还有本应抚恤伤亡弟兄的银钱。
“赵统领…我…我不想烂死在臭水沟里…”
赵将翻着账册,灯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早该如此。赤火,不养蛀虫。”
风暴在无声中汇聚。
钱焕章自觉羽翼已丰,外部压力正是夺权良机。
而武卫国这柄曾被利用的“左”刀,已调转锋刃,渴望着用更极端、更纯粹的“革命”,焚烧一切他认为的“不洁”,包括那个“日渐保守”的陈烬。
三更天,总部的窑洞灯火通明。
陈烬、赵将、雷豹、石锁、秦狼围坐。桌上摊开着羊皮纸、账本、刺客的口供。油灯将几人紧绷的身影投在土墙上。
“钱焕章的手,已伸进后勤、人事、甚至想碰军队的粮草。”陈烬指尖点过一份名单,上面密布红圈,“今夜,剁了这些爪子,一根不留。”
雷豹按着刀柄,杀气腾腾:“我的人已控住后勤库和钱宅外围,只等信号。”
赵将补充:“肃风司盯死了各头目,一个跑不了。”
“至于武卫国那边,”陈烬看向雷豹,“你带一队精锐,以‘维持秩序,防止破坏春耕’为由,拦住他们。头目拿下,莫要激化矛盾。”
“明白!”
凌晨,寒风格外刺骨。赵将一脚踹开钱焕章窑洞门时,对方正慌乱地将一个木匣里的金条往布袋里塞。
看到逮捕令,钱焕章眼珠瞬间赤红,竟嘶吼着扑来:“我为赤火立过功!我跟你打过土豪!你不能…”
赵将轻易拧住他手臂,将其死死按在墙上,声音冷彻骨髓:“你立的功,是踩在赤火尸骨上立的。现在,该还了。”
另一边,雷豹带队堵住了正煽动人群、准备冲击仓库的武卫国及其党羽。
“武卫国!收起你那套!”雷豹暴喝,“社有社规!岂容你胡来!”
武卫国被兵士扭住,奋力挣扎,脖颈青筋暴起,向着围观人群声嘶力竭地咆哮:“看见了吗?陈烬包庇特权!赵将是军阀!他们成了新老爷!革命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革命——”
这疯狂的话语,像毒刺般扎入一些人的心里。
公审大会设在晒谷场。人头攒动,墙头都趴满了半大孩子。
钱焕章被押上台时,一个老农颤巍巍砸来一个发霉的土豆:“黑心肝的!这牲口都不吃的东西,你换走俺多少血汗粮!”
孟瑶冷静上台,逐一出示物证:篡改的账册、密信、私藏的物资清单。侯三则以其特有的方式,控诉钱焕章一系的腐化堕落,句句戳人心窝。受害者们轮流哭诉,场下群情激愤。
然而,批斗渐有失控之势。几个被武卫国思想煽动的人,突然将一名只是与钱焕章有过工作往来的老技师推上台,高呼:“打倒反动权威!清理隐藏爪牙!”
场面一时混乱。
陈烬立刻起身,声音压过喧嚣:“同志们!斗争要讲证据!赤火的原则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不冤枉一个好人!”孟瑶适时出示证据,明确圈定钱焕章核心罪责范围,将跑偏的焦点拉回。
大会最终决定:钱焕章及其核心党羽依法严惩,赤火社经历了一次刮骨疗毒。
但台下,武卫国那句“革命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革命”的诅咒,已像病毒般植入某些躁动的心灵。清算并未完全到来,极左的幽灵仍在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