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尊者大驾光临我这九幽之地,不知所为何事?”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颢天动作一顿,转过身,只见一位手持木杖、面容慈祥却眼神深邃的老妪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是执掌忘川、熬制孟婆汤的孟婆。
她目光扫过那片被挖秃的河岸,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彼岸花,是如何惹到尊者了?竟遭此‘浩劫’。”
颢天整理了一下神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孟婆说笑了,此花并未惹到我。只是我夫人极为喜爱,我想将它们移植到她的寝殿之外,博她欢心。”
孟婆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尊者应当知晓,此花乃至阴至纯之物,依存幽冥死气而生。尊者那颢天境生机盎然,清气充沛,它们能否存活尚且两说。
更何况,此花香气与形态皆蕴生死法则,女子属阴,长久接触,恐会侵蚀生机,令其神魂不安,身体日渐虚弱。”
颢天听到“侵蚀生机”、“身体虚弱”之语,非但没有担忧,眼中反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这正合他意!
一个身体虚弱、需要依靠他的夫人,岂不更便于掌控?
他脸上瞬间堆起深情,义正言辞道:“无妨!我既爱她,自会倾尽全力保护她,不让她受丝毫伤害。些许花木,影响不了什么。”
孟婆将他那一闪而逝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不由低低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暗忖道:不知是哪位可怜的女子,竟被如此虚伪之辈缠上。
她不再劝阻,转而说道:“彼岸花乃我九幽特有之物,尊者采撷一两朵把玩,自无不可。但如此大规模挖掘,恐伤及此地阴阳平衡,老身却是不能坐视不理了。”
颢天知她这是要谈条件,便直接问道:“你想要何物作为交换?”
孟婆手中木杖微抬,指向不远处忘川河与彼岸花丛交界处,那里有一朵格外硕大、红得近乎发黑的莲花,花瓣上缠绕着丝丝缕缕凝实的怨气,却在花心处透出一抹极其微弱的灵性光华。
“尊者请看,那朵红莲,机缘巧合下,于这怨气死地中孕育出了一丝懵懂灵智。只是九幽之地,终非善灵久居之所。
尊者那颢天境生机勃勃,于它而言,或是个蜕变的契机。请尊者带它离开,给它一条生路。”
颢天顺着她所指望去,神识扫过那朵红莲,皱眉:“此莲扎根忘川,生于彼岸丛中,怨气缠身,根基已与幽冥相连。
我最多只能答应带它走,但它能否在颢天境存活,乃至化去这一身怨气,我却不敢保证,也未必会耗费心力助它。”
孟婆神色平静:“无妨。带它离开,便是给了它一个机会。至于能否抓住这份造化,就看它自己的命数了。”
颢天不再多言,挥手间,将那朵特殊的红莲也一并收起,达成交易后,他不再停留,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阴森死寂的九幽之地。
孟婆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冥土之下那粒正贪婪吸收着幽冥怨气的种子,轻轻摇了摇头,身影缓缓消散在忘川的薄雾之中。
颢天神殿。
穗安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精纯而磅礴的法力,自冥冥中反馈而来,融入她新生的“七情灵脉”之中。
是她分离出去、潜入九幽的本命法宝种子,在忘川河畔那怨气充盈之地,如鱼得水,疯狂成长并反哺本体。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感受着体内力量日益充盈,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与此方天地权柄更深层次的共鸣。
破局的底气,总算积累了几分。
婚房外,颢天正兴致勃勃地改造着环境。
他耗费神力,强行修改了一小片区域的天地法则,使其偏向阴属。
又引来了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忘川之水,造出一条漆黑的小河环绕寝殿。
那些自九幽移来的彼岸花,在这人造的“幽冥一角”中,竟真的顽强地存活了下来,赤红的花朵在灰蒙的背景下摇曳,妖异而夺目。
完成这一切,颢天难掩得意,乐颠颠地前来邀功:“苍荣,你看!我答应你的,做到了!满院彼岸花,只为你一人盛开,我带你去看看吧?”
穗安随他走到婚房宫殿外,目光扫过那片刺目的血红。
她指尖在袖中微不可查地一动,远处几丛最为茂盛的彼岸花上缠绕的、源自忘川的精纯怨气与死意,瞬间被她隔空抽取、吸收!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那些彼岸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化作飞灰。
颢天脸上的笑容僵住。
穗安跟在他身后,走到那片刚刚死去的花田前,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和屈辱。
她猛地抬手,用尽全力“啪”地一声,狠狠扇在了颢天脸上!
“你!”穗安指着那堆灰烬,眼中噙着被羞辱的气愤,声音颤抖,“你是不是在羞辱我?觉得我不配?故意在我来的时候让它们死掉!”
说完,根本不给颢天反应和解释的机会,她转身就跑了回去,“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留下一个“伤心欲绝”的背影。
颢天捂着脸,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甚至抹到了一丝血迹。
他心中惊疑不定:“不是灵力尽失了吗?怎么打人还这么疼……”
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先天神圣的尊者之躯,即便没有灵力,肉身根基仍在,盛怒之下出手重些也“合情合理”。
他只能将这归咎于自己理亏,触怒了美人。
他烦躁地一挥袖,神力涌出,将那片死去的花田连同灰烬烧得一干二净,心中憋闷却又无处发泄。
自此,穗安再次闭门谢客,抓紧一切时间,利用情绪欲望疯狂修炼。
而颢天,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和能力,只得硬着头皮,频繁往返于颢天境与九幽之间,不断移植、维护那些娇贵且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彼岸花,疲于奔命。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
三年的暗中积累,穗安感觉自身力量已然浑厚无比,虽未正式突破,但凭借《玄牝归墟炼情真经》的特性和对东方权柄的加深理解,她有信心与颢天正面一战。
而颢天,经过三年无休止的折腾和一次次被挑剔,最初的耐心与伪装几乎消耗殆尽,脸上时常带着难以掩饰的沮丧与烦躁。
若非对权柄的执念支撑,他恐怕早已爆发。
这一日,穗安觉得时机已至。
她主动打开殿门,走到正在对着又一片长势不佳的彼岸花生闷气的颢天面前。
她脸上带着一丝柔和与妥协,轻声道:“颢天,这三年……我看到了你的诚心和付出。”
颢天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穗安迎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说道:“我们……成婚吧。”
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颢天心中积攒的所有郁闷!
他演了这么多年,付出了无数心血,甚至在漫长的“追求”中,那假意里也不知不觉掺杂了几分扭曲的占有欲和近乎偏执的真情。
此刻,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回应!
他激动地一步上前,紧紧握住穗安的手,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憧憬:“苍荣!你终于愿意了!太好了!
你放心,待你我神魂结契,共享权柄,我定带你一同飞升,去看看那更高处的玄天之境!
这东方神域,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都将是你我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