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下午,黄昏日落。
三草堂。
张明以坐在院门门槛上,眼神直直地看着上来的山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前些日子,张明以传信到嶂川去,把独苗的好消息告知了裴正风,裴正风的信前几天也到了,他在回信上指导后续操作和注意要点,字里行间都很是激动,表示很快就能回来了。
日头正要完全落下去的时分,一中年女修出现在上山的山道上,她后面跟着一顶四人抬的轿子。
张明以注意到了,这女修一行看起来就是往三草堂来的。
这一行的动作很快,从张明以看到他们,到这一行来到三草堂门口,也不过片刻时间。
女修靠近了,张明以感知到她的气息,是一位筑基修士。
来了前辈高人,张明以不敢怠慢,从门槛上起身,就要见礼。
那女修首先问道:“你是天风真人裴正风的徒弟?”
张明以先是低头见礼,回道:“是的,我是家师三徒弟,张明以。”
行礼过后,张明以抬起头,望了一下女修,而后顺势扫了一眼她后面的轿子。就这一眼,张明以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胸口宛若受到一记重锤,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没能站稳。
他神识敏锐,知道了轿子里是什么。
女修长叹一声,说道:“请节哀吧,你的师父天风真人十二月初六在嶂川荡魔,与阴罗会魔修交手的过程中不幸离世,现在送回来。”
张明以扶着院门,重重呼吸几口,才终于缓过这口气,恢复了仪态。
张明以问道:“多谢前辈把我师父送回来,敢问前辈尊讳?”
女修说道:“我法号芜庸,跟你师父算是丹院同僚。”
张明以说道:“多谢芜庸真人,不知道我师父这仇报了没有?”
芜庸真人说道:“那阴罗会魔修已经被当场斩杀了。”
张明以低头致谢。
芜庸真人说道:“好了,天风真人这一程,我就送到这里了,他最后一程,就交给你了。”
说完,芜庸真人让人放下轿子,领着抬轿的几人离开三草堂。
看着几人离去,张明以颤颤巍巍动了一下,一点点挪动来到轿子旁边,把轿子的帘子掀开,看到里面裴正风的神态。
裴正风此时脸色惨白,没有了一丝的生气,服饰素净端庄,他的身体让带子别在轿子里。张明以把帘子一掀,挂在轿顶,而后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才把裴正风的身体背出来。
晚上,接到张明以传信,杨龙和史福全赶到三草堂,杨龙这个大徒弟倒还能勉强撑住,史福全看到裴正风冷冰冰地躺在厅堂上铺设的木板上,一瞬间彻底崩溃,扑倒在裴正风遗体旁边痛哭起来。
待史福全心情勉强平复下来,三人才开始布置灵堂,一晚上就把灵堂布置好。根据丹鼎门的规矩,筑基门人离世,在门中停灵七天,发讣告通知好友前来送最后一程,七天之后送回老家安葬。
停灵七天,裴正风不少门中好友都来见了最后一面,之后三个徒弟一道把裴正风送回崤阳老家。
在崤阳吉穰老家,裴正风的丧葬规格要比在门中高很多,他是他们裴家上百年来出的唯一一位仙师,庇护了家族大几十年,现在裴家的当家人都是裴正风的孙辈。
三人在吉穰跟着裴家办了整整一个月,等三人重回山门的时候,已经到了二月上旬。
仙元一万零一十五年,二月初八。
三人并肩回到三草堂,院门处,一封信别在这里。
张明以取下信件,看到是丹院那边传过来的,是写给他们三个的。
信上内容说道,因为裴正风已经仙逝,按照规定三草堂及其周边一应物资都要收归丹院,若有什么私人物品,要尽快取走,丹院将在四月初派人来破解重置三草堂的一应防御法阵,到时候仍在原地的所有物品都将充公。
张明以无言,把这封信递交给杨龙和史福全两人,自顾开门进去。
杨龙和史福全随后跟进,三人在三草堂厅堂中坐下,无一人说话,都看着眼前熟悉事物发呆。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三个徒弟也终于接受了师父裴正风离去的事实,只是一回来就看到丹院下发的收回房产的通知,他们又意识到这处类似于自己家的地方也有遭人收走,以后再也不方便过来,更加难免睹物思人。
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张明以忽然想起什么,独自一人离开三草堂,往山腰方向走去,来到那处去年那处种下独苗的那地里。
张明以过来一看,当初布置的阵法已然失效,在外面能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况。这倒不是有什么人专门来破了这个阵法,当初他们布置这个阵法的时候就没预设会离开这么长时间,自然失效了。
张明以进了大棚看了一下,大棚运转还算正常,但是大棚外面地里,所有移植出来的玉髓竹都枯死了,只剩下当初的那根得天独厚的独苗。
他走近那处独苗那里,将近两个月没照顾,这根独苗看起来情况还可以,还长高了不少,或许再过几个月就能成熟,产下第一批的种子。
他就这么看着这独苗,心里想着事情,过了一段时间,杨龙和史福全也来了这处地里。
史福全看着这根独苗,一时间也是无限感伤,说道:“这竹子花了师父这么多心血,师父。。。师父甚至没来得及看这苗子一眼。。。”
说到伤感处,史福全的眼泪抑制不住,又流了下来。
杨龙也是一叹,说道:“师父走了,我们这个题目应该也是被砍了吧,咱们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了。”
张明以望向杨龙,问道:“师哥,如果这个题目现在你接手来做,你觉得有机会能做成?能做到落地吗?”
杨龙一愣,立即说道:“这。。。现在山地,还有各种法器设施都要被丹院收走了,就算没有收走,我们也没有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