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外，寒风卷着萧瑟的落叶拂过宫墙，殿内一室安宁。
礼部侍郎陈景，在太和殿上被陛下“擢升”戍边，连家都没能回，便被禁军直接“护送”出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位看似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妻儿身上的年轻帝王，他的爪牙从未收起。
而皇后娘娘与两位皇嗣，便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一时间，再无人敢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这日下午，苏晚晚刚喝完一碗催奶的汤，正有些昏昏欲睡。沈嬷嬷端着一个空碗，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站在床边，“娘娘。”
“嗯？”苏晚晚懒懒地应了一声。
“按宫中旧例，皇子皇女降生，都该备下乳母。”沈嬷嬷的声音平稳，“老奴早已命人从京中家世清白、身子康健的妇人中，挑选了八位品貌端正的乳母，皆是刚生产不久，奶水充足，也让太医一一验看过，绝无任何不妥。”
苏晚晚的睡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坐直了些，看向沈嬷嬷，眉头微微蹙起，“嬷嬷，这是何意？”
“娘娘凤体金贵，亲哺皇嗣，虽是慈母之心，却极为耗损心神气血。您此次诞下龙凤双胎，本就比寻常产妇更伤元气，需得静养。”沈嬷嬷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将两位殿下交由乳母哺育，您才能安心调理，尽快恢复。这对您、对两位殿下还有陛下，都是好事。”
苏晚晚立刻就拒绝了，“不行，他们是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喂。”这几乎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与孩子们最亲密的联结，她不能接受将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送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沈嬷嬷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娘娘，老奴知道您舍不得。可哺育之事，并非朝夕。长此以往，您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您的身子若是熬垮了，小皇子和小公主怎么办？陛下该有多心疼？”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苏晚晚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我撑得住，此事不必再提，让那些乳母都散了吧。”
沈嬷嬷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苏晚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她低估了沈嬷嬷的执着，也低估了萧衍对她的紧张程度。
入夜，萧衍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回到内殿，他走到床边，没有像往常先去看孩子，而是坐在床边看着她。
苏晚晚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阿衍？”
萧衍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嬷嬷已经同我说了。”
苏晚晚的心一紧。
“乳母的事，听嬷嬷的。”萧衍的语气坚定。
苏晚晚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对着她时的温柔与宠溺，而是属于帝王的冷硬与决断。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愿意让他们去吃别人的奶水？”
“我只在乎你的身体。”萧衍的回答简洁冷硬，“阿姐，你为我生下他们，已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不能再让你有任何损伤。”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孩子饿了，有的是人可以喂。可你我只有一个。”
“这不是一回事！”苏晚晚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是他们的母亲！我有权利自己喂养他们！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她以为他会懂，这个男人，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荣宠，给了她随心所欲的自由，甚至愿意为她对抗整个朝堂，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从明日起，乳母会接手。”萧衍没有再看她泛红的眼眶，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向摇篮。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睡梦中的女儿抱了起来，小公主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在他怀里蹭了蹭，睡得更安稳了。
苏晚晚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她忽然觉得无比委屈，她拼了命生下这两个孩子，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们，保护他们。可到头来，她却连亲自哺育他们的权利，都要被剥夺。那个宠她入骨，事事顺着她的男人，在这一刻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帝王。
他的逻辑简单而残忍，为了她的绝对安全，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意愿。
合欢殿内依旧温暖如春，苏晚晚却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母仪天下，她只是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而已，可在这个深宫里，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成了一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