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在死寂的人群中,用尽胸腔里所有的力气,爆喝出了一声。
“好!”
这一声,宛若投入极寒冰湖的一块滚烫烙铁,炸开了漫天蒸腾的雾气。
死寂被瞬间撕裂。
“好!好俊的剑法!”
“我的娘唉……这辈子值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剑法!”
“仙女!这一定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在舞剑!”
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轰然炸响,那股狂热的声浪,几乎要将院墙都生生掀翻。
院门口,澹台明羽、陈三元、李铁山一众人,身躯像是刚从冰封中解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极致的震撼,却已是血气上涌,满面通红,拼了命地用力鼓掌。
他们的手掌拍得通红,却浑然不觉疼痛。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胶着在雪中那道绝世独立的白衣身影之上,眼神里燃烧着敬畏,乃至狂热。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武学范畴。
那是另一个层面,一个他们只能仰望、只能叩拜的境界。
澹台明月立于雪地之中,周身那股凌厉无匹与飘逸出尘的气机缓缓收敛,尽数归于体内。
她又变回了那个温婉静雅的女子,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剑舞,只是一场幻梦。
她伸出素手,指尖轻轻抚过剑身。那华美璀璨的羽毛花纹,在她的指尖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因共鸣而生的温热。
她转过身。
一步,一步,走向屋檐下那个含笑凝视着她的男人。
她的步子很轻,很稳,踩在积雪上,发出簌簌的微响。
那双在暮色中亮得惊人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赵衡,里面盛满了万千璀璨的星光。
那星光里,有一丝询问,一丝期待。
更深处,藏着一丝只有赵衡才能读懂的、小女孩捧出心爱宝物般的献宝与期盼。
赵衡迎着她的目光,心中那份被极致美丽所冲击的剧烈震撼,缓缓沉淀,最终化作了如山峦般厚重、如江海般浩瀚的柔情与骄傲。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用那常年劳作而带着薄茧的粗糙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额角沁出的一点晶莹细汗。
动作轻柔,如视珍宝。
澹台明月微微一怔,紧接着,嘴角便再也控制不住地上扬,勾起一抹足以令冰雪消融的绝美弧度。
她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朝他递了递。
那意思,不言而喻。
赵衡笑了。
他的目光终于从她的脸上,落在了这柄剑上。
澹台明月脸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她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好看的阴影。
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要融化在风雪里。
“夫君,此剑……可有名字?”
赵衡沉吟片刻,目光在剑身上那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的凤凰羽纹上流转,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
赵衡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郑重。
“它因你而生,为你而鸣。”
“以后,就叫它‘凤栖’吧。凤栖于梧,有你之处,便是此剑归宿。”
凤栖。
凤栖剑。
澹台明月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光芒愈发璀璨明亮。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柄剑,从此有了魂。
一个独属于她,也独属于他的名字。
院外的喧嚣渐渐平息,陈三元最先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院内那对璧人,眼神复杂,最终化为深深的敬畏。他对着身后还处于激动状态的众人,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
众人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他们都明白,现在的时刻,不应该去打扰院子里的那对神仙眷侣。
然而,总有不按常理出牌的。
澹台明羽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脸呆滞,没从刚才那场剑舞中彻底醒过神来的陈三元和瘦猴。
“姐!姐你太厉害了!”
澹台明羽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他像只兴奋的小马驹,跑到澹台明月面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你刚才那套剑法,是……是咱们澹台家的‘三戏游龙’?不对,起手式又有点像道家‘七星流云’的影子,可是那几招杀招……嘶……太强了!简直闻所未闻!”
他像个刚得到绝世珍宝的孩子,围着澹台明月,两眼全是闪烁的小星星。
澹台明月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弟弟,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地笑了笑。
“不过是许久不练,有些生疏了,拿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澹台明羽,就连旁边的赵衡,嘴角都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叫……生疏了?
这要是叫生疏,那他们平日里练的那些功夫,岂不是连三脚猫的入门把式都算不上了?
简直不给凡人留活路。
然而,澹台明羽在原地激动地绕了两圈后,忽然画风一转,猛地刹住脚步,转身冲到了赵衡面前。
他脸上之前那副“算你小子有本事”的复杂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谄媚到夸张的笑容,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姐夫!亲姐夫!”
这一声“姐夫”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九曲十八弯,甜得发腻,腻得掉牙。
赵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浑身一激灵,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干嘛?”
“有话好好说,别搞这套。”
“嘿嘿嘿……”
澹台明羽搓着手,笑得像只盯上了肥鸡的黄鼠狼。
“姐夫,您真是当世神匠,不,是神仙下凡啊!您看看,您这随手一弄,就是一柄绝世神兵。这花纹,这造型,这锋锐,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开始疯狂输出,将自己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词,一股脑地,不要钱似的往赵衡身上砸。
“您再看看我姐,有了这柄‘凤栖剑’,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不,是凤凰涅盘!这人与剑,相得益彰,珠联璧合,天造地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姐夫您的功劳啊!”
“姐夫您的眼光,那真是毒辣!您的手艺,那真是通天!您对我姐的心意,那更是感天动地,日月可鉴!”
赵衡抱着胳膊,眉毛一挑,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也不出声打断。
一旁的澹台明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蹙眉轻斥。
“明羽,有事说事,像什么样子。”
“姐,你别管!”
澹台明羽冲姐姐摆了摆手,然后继续一脸谄媚地对着赵衡。
“姐夫,我觉得吧,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对不对?”
赵衡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嗯,所以呢?”
“既然是一家人,那您看……是不是不能厚此薄彼啊?”
澹台明羽终于图穷匕见,那双热切的眼睛死死盯着赵衡,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
赵衡哪能不明白他这点小心思,脸上却故作不知。
“什么厚此薄彼?我怎么不明白?”
“哎呀,我的亲姐夫!”
澹台明羽急了,他一跺脚,指了指澹台明月手中的凤栖剑,又指了指自己。
“您给我姐都打造了这么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那我呢?”
“我可是您亲小舅子啊!”
“您未来的头号打手,清风寨的第一先锋!我那杆枪,已经用了好多年了,跟人对阵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往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