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良浑浊的目光吃力地聚焦在女儿脸上,眼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有关切,有心痛,有身为父亲却未能庇护子女的深深愧疚,更有对自身境遇,对家族命运大厦将倾的滔天无力之感,喘息着,关切地问道:“路上。可还顺利?”。
“父亲放心,女儿无恙”,张琪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如同无波的古井,但那双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无可避免地暴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波澜,安慰道。
她很快将这丝波动强行压下,恢复了那份近乎冷酷的清冷与镇定,禀报道:“货物大部分已安全运回。但途中在青霞林遭遇李家伏击,折了六名好手,都是家里的老人,忠心耿耿。入镇时,竟李悦公然挑衅,以及李玄悦又在醉仙楼前公然出手,欲以神识压迫女儿”。
“什么?”,张永良闻言,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一团混杂着震惊,与暴怒的火焰,他挣扎着想从软榻上撑起来,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瞬间引爆了他体内沉寂的伤势,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极致的愤怒让他蜡黄的脸色泛起一抹不正常,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骇人潮红,焦急万分,声音嘶哑的问道:“咳。咳咳咳。没想到。没想到李家老贼,竟然敢公然出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张琪连忙为他抚背顺气,手法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泪光隐现,强自镇定地安慰道:“父亲勿急,幸得赵供奉及时出手,以及此行在路上结识的两位义士相助,方能脱身”。
她将途中发生之事,包括青霞林遇伏,齐天与雷大壮的意外相助,以及张顺总管在青霞林,镇门外,醉仙楼前的那些许异常表现,那种过于刻意的惊慌,引导性的言语,以及关键时刻略显迟缓,值得玩味的反应,都简明扼要,却重点突出地叙述了一遍。
尤其是提到了齐天,她却以“天林”称之,在面对李玄悦那如山如岳的神识压迫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异乎寻常的稳定与深藏不露,刻意略去了他的真实身份。
张永良闭目听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蜡黄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泛起病态的潮红,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着血腥味的沉重咳嗽。
待张琪说完,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可洞察人心的眼眸,此刻虽显浑浊,但深处却跳跃着一丝不甘的火焰与滔天的怒意,以及更深层次对家族命运的深切忧虑。
“李家。李家老贼。欺人太甚,竟敢如此欺我张家。咳咳咳”,他情绪激动难抑,又是一阵几乎窒息的剧烈咳嗽,蜡黄的脸上那抹潮红愈发骇人,咳得浑身颤抖,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咳出来,声音里宛如焚天之怒,却又因中气不足,而显得格外无力与苍凉,沙哑道:“公然出手。他们是连最后的脸皮都不要了。既然李玄悦也出手了,看来他们是真的按捺不住了,想要彻底撕破脸皮,将我张家最后一点抵抗之力也连根拔起”。
张永良喘息了良久,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才发出一声悠长,充满了无尽苦涩与颓然的叹息,声音里满是英雄末路,壮志未酬的无奈与悲凉,叹息道:“赵老。唉,我张家如今,全靠赵老一人支撑门面了。其他几位客卿,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也多是心思浮动,出工不出力。李家。李家恐怕这次要赶尽杀绝啊”。
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张琪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为他抚背,递上温度适中的参茶,眼中满是心痛,与那近乎绝望的无助。
“父亲,赵供奉虽能暂时震慑,但他老人家常年清修,性情淡泊,若非家族存亡关头,恐怕不会轻易介入世俗争斗,尤其对手是同样有练气期背景的李家”,张琪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担忧不言而喻,斟酌道。
赵乾是张家的定海神针,一位修为已达先天中期的客卿供奉,但请他出手的代价不小,且更多是一种威慑。如今李家连地位尊崇的李玄悦都亲自下场挑衅,这威慑力还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况且这层威慑力,恐怕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为父知道”,张永良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与灰败,他几乎能猜到答案,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家族内部,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琪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与难以抑制的愤恨,咬牙道:“自您受伤之后,府中的两位叔伯便各有心思,蠢蠢欲动。二叔似乎与李家有所接触,往来密切,府中多有眼线汇报;三叔则一直对家主之位,颇有微词,暗中拉拢了不少散修客卿,许以重利。至于下面的人,更是人心惶惶,如同惊弓之鸟,不少护卫,仆役都在暗中寻找出路,甚至。可能已有李家安插进来的眼线,密如蛛网。张顺总管,他的表现,女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这一路上,他的反应有些刻意引导,甚至刻意隐藏,女儿怀疑,青霞林伏击的消息,可能与他有关”。
张永良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最亲近,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钻心刺痛,声音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缓缓说道,:“张顺,他跟了我几十年,从我少年时便在一旁辅佐,若他真的。咳咳” 。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未尽之语,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声音充满了愧疚与无力,喘息着说道:“琪儿,苦了你了。为父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如今家族重担,都要压在你身上了。是父亲无能”。
“父亲,您的伤势”,张琪眼中带着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想到当初神医红告知需要主药“紫罗天星草”,自己这次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不由得声音带着激动与期盼的微颤,说道:“神医红不是说,您中的是蚀骨毒,需要主药紫罗天星草吗?这次出行,我找到了紫罗天星草!可以让神医红前辈出手,就可父亲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