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站在巷口,手里还攥着那枚铜钱。风吹得衣角翻动,他没动。纸条上的墨玉瞳孔标记还在衣领里贴着皮肤,有点发烫。
他知道这不是系统发的信号。能认出混沌之瞳的人,不多。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
他转身走进旁边一家破茶棚。棚子歪斜,几张旧桌子东倒西歪。老板趴在角落打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无妄坐到最里面的位置,要了一壶粗茶。水是浑的,茶叶碎得像沙。他不在乎这些。他把铜钱放在桌上,右手食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画了个圈。
一圈,两圈,三圈。十二道线从中心延伸出去,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
紫薇算术启动了。
右眼开始发热,裂纹在瞳孔边缘浮现。他闭上眼,意识顺着那股热流往上爬。奕承公主的气息残影被他锁住——前日在西冷巷跟踪她时,从她披风上蹭到的一缕香灰,此刻成了引子。
命盘慢慢成形。
天相星落陷,七杀入庙,奴仆宫有化权之象。这说明她手下有一批死忠,且正在暗中调动资源。文昌被忌星冲破,代表她的计划已经绕开了朝廷文书流程,直接走私密渠道。
谢无妄眉头一皱。
还没完。
阴煞入命宫,三合火局直冲龙墀位。这不是普通的夺权,是要烧掉太庙里的宗室牌位,彻底断了李家正统的根。
“疯了。”他低声说。
这种事一旦做成,整个大势都会翻过来。她不只想掌权,她是想换个天下。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深挖命格细节时,命盘突然抖了一下。
七星连线断裂,画面扭曲。
一行字直接蹦进他脑子里:“李乐嫣咬着唇,指尖滑过他的腰封,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耳膜……”
谢无妄猛地睁眼。
“谁?!”
茶水洒了一桌。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心跳快了半拍。
这不是外力入侵,也不是幻觉。这是……有人在写东西,而且写得太投入,情绪波动大到影响了因果层面的信息通道。
他立刻回溯源头。
弥弥古丽。
她在某个屋子里,点着油灯,面前摊着一张黄纸,手里的笔飞快地动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段得加点雨夜戏,不然不够劲。”
谢无妄扶额。
原来这家伙白天看着清纯无害,晚上回家就写《长歌行同人小黄文》,主角还是他和李乐嫣。
更离谱的是,她写的剧情居然和真实事件有重叠。比如昨夜他在东市设摊的事,她写成了“神秘商郎与公主月下邂逅”,还加了十页描写。
“你写就写,别往我命盘里钻。”谢无妄嘀咕一句。
他拔出匕首,划破左手食指,滴了一滴血在桌面阵法中央。
血珠滚进符线,瞬间蒸发。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扩散出去。弥弥古丽那边的意识链接被切断,命盘重新稳定。
谢无妄松了口气。
再看命格轨迹,刚才被打断的地方刚好是关键节点——奕承公主下一步动作的预兆。
他凝神再推。
这一次看得更清楚。她的阴谋分三步:第一步,用谣言搅乱民心;第二步,借边关突厥压境制造恐慌;第三步,在皇帝亲赴城楼巡视时,引爆埋在城墙下的火药,嫁祸给主和派大臣。
而真正可怕的是,她已经在兵部安插了人手,连火药的配方都改过了——不再是普通黑火药,而是掺了西域硝石和迷魂草粉的混合物,点燃后不仅爆炸,还会释放致幻烟雾。
到时候满城混乱,百姓以为是通商带来的灾祸,只会更加仇视外族。而她以平乱功臣的身份站出来,顺势接管禁军。
这局布得太深。
谢无妄收手,擦掉桌上的阵法痕迹。右眼裂纹还没消,但他顾不上了。
他必须盯死她。
刚起身,系统提示跳出来。
【检测到宿主连续使用高阶推演技能】
【是否消耗100因果值开启“白切黑领域”进行反向追踪?】
谢无妄摇头。
现在开领域太显眼。奕承身边肯定有懂望气的术士,要是察觉到圣光波动,立刻就会警觉。
他把剩下的茶一口喝完,走出茶棚。
外面天色已暗,街边灯笼陆续亮起。远处传来叫卖声,集市还没散。
他没回住处,也没去宫里。反而朝着城东缓步走去。
那边是明日早市的主街区,摊位多,人流杂,最适合藏身也最适合布局。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命盘里的细节。有个地方不对劲——奕承的命格中,出现了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波动。
像是某种高频震动,类似他在其他世界见过的电子信号。
难道她也连上了位面聊天群?
这事得查。
走到十字街口,他停下脚步。前方一家绸缎庄刚关门,伙计正在收招牌。门缝里透出一点光,隐约能看到里面还有人在走动。
那是弥弥古丽常去的店。她有时候会在这里接草原来的信件。
谢无妄本想绕过去,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轻笑。
“这段要不要加个吻戏?嗯……还是先让他受伤吧,公主心疼包扎才更有感觉。”
是她的声音。
谢无妄愣住。
她又开始了。
片刻后,一张纸团从窗缝飞出来,落在泥地上。他走过去捡起来,展开一看——
“谢无妄倒在血泊中,李乐嫣撕下裙角为他包扎。烛光摇曳,两人呼吸交错,距离越来越近……”
谢无妄沉默两秒,把纸团塞进怀里。
“你倒是给我安排得挺明白。”
他抬头看了眼绸缎庄二楼的小窗,灯光依旧亮着。笔尖的声音哒哒响,像是永不停歇。
这姑娘怕是真把他当小说男主了。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城东集市就在眼前。几家大摊已经开始搭棚,准备明早开张。他租的那个位置在中间,靠近香料区,旁边是个卖胡饼的老头。
他走过去看了看摊位宽度,又量了量前后距离。明天要把货摆得显眼些,迷魂草放前面,葡萄放后面,价格标清楚。
正想着,袖子里的纸团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张写着“包扎戏”的纸,边缘开始泛黄卷曲,像是被什么力量慢慢腐蚀。
谢无妄掏出来一看,纸上原本的字迹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行新出现的小字:
“火药藏在南市地窖第三排陶罐下”
“联络人穿灰袍,左耳缺一角”
“交易时间:明日子时”
他盯着看了三秒。
这不是他写的。
也不是弥弥古丽写的。她不可能知道这些。
那这张纸……是自己生成的情报?
他猛地想到什么,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钱。
铜钱表面,刚才还只是发黑的边缘,此刻竟浮现出一圈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用针尖一点点雕出来的符文。
而这符文的样式,和他右眼里混沌之瞳的裂纹,一模一样。
谢无妄握紧铜钱,抬头望向夜空。
远处一只夜鸟掠过屋檐,翅膀扇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
手里的铜钱越来越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