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消息还亮着:“你已经开始行动了。”我盯着它看了几秒,手指划过锁屏,把它关掉。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拉了一半,阳光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斜线。
我没有再看第二眼。
背包已经收拾好了,放在门边。我把身份证、银行卡、录音笔和打印的地图都检查了一遍,放进内袋。穿鞋的时候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清楚。钥匙拿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走出楼道时风有点大,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抬手把它们别到耳后,往前走了几步,打开手机导航。目的地是城西湖边的老别墅区,公交路线显示要换乘两次。我沿着人行道往车站走,路上行人不多,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提着早餐匆匆赶路。
车来了,我上车刷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色慢慢变化,高楼越来越少,树越来越多。到了终点站,我下车,沿着湖边小路继续走。地图上的红圈位置就在前方不远处。
越往里走,周围的建筑就越旧。有些房子外墙裂开,窗户碎了,门口堆着枯叶。我对照着打印的地图,一边走一边观察门牌。大部分房子都没有编号,或者字迹已经看不清。
在靠近湖岸的一排双层小楼前,我停下脚步。
其中一栋的铁门锈迹斑斑,门柱上有个残破的石牌,上面刻着半个“林”字。我蹲下来仔细看,那个字被风雨磨得模糊,但形状还在。旁边是一堵矮墙,后面能看到院子里荒草长得很高,角落里有棵歪斜的梧桐树。
我绕到后院,发现围墙有个缺口,应该是年久失修塌出来的。我踩着砖块翻过去,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磕了一下。没有出声,只是站稳后拍了拍裤子。
院子里比外面更乱。杂草之间散落着碎玻璃和木板,一张腐烂的藤椅倒在墙角。我走到主屋门口,门是锁着的,铁链生了锈,锁头却很新。我退后两步,从侧面绕到厨房的窗户,玻璃早就没了,只剩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伸手试了试窗框,还算稳固,就撑着爬了进去。
屋里很暗,空气闷得发潮。地上全是灰尘,踩上去会留下脚印。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客厅。沙发塌了一半,茶几倒在地上,墙纸大片剥落。正对着门的位置摆着一架钢琴,琴盖碎了,露出里面的金属骨架。
我走近那架钢琴,伸手碰了碰琴键。几个键掉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指腹沾上了灰,我擦了擦,在裤子上抹干净。
然后我开始找能证明这里曾经住过音乐人的东西。
先去了旁边的书柜,柜子空了,只剩下几枚钉子挂在墙上。我又拉开电视柜的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主卧的衣柜门半开着,衣服早就不见了,只剩几个衣架挂着。
最后我在客厅角落的一个铁皮箱前蹲下。箱子不大,表面有锈,但锁扣没完全坏死。我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小刀,插进锁孔轻轻撬动。试了三次,咔的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有几张纸。
我拿出来一看,是泛黄的演出海报。最上面那张写着“林氏家庭音乐会·1998”,下面是三个人的照片。中间的女人穿着礼服,面容端庄;左边的男人抱着小提琴;右边是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站在母亲身边笑着。海报右下角印着主办单位名称。
我把这张收好,又翻下面的。还有一张是同一年的另一场演出,标题是“春之声家庭联演”,署名也是同一个团体。
接着我发现了一枚徽章,藏在海报夹层里。金属做的,正面是一个音符图案,下面刻着“L.m.”两个字母。背面有一串数字,前面看不清,但最后两位是“95”。
我把它放进贴身口袋。
这时候天光偏了,屋子里的光线变得更暗。我打开录音笔,按下了录制键。
“今天找到了初步证据。废弃住宅确认存在‘林’姓痕迹,屋内发现1998年林氏家庭音乐会海报两张,以及一枚刻有‘L.m.’缩写的徽章,年份标注为1995。这些信息与老友提供的线索吻合。下一步需要查证‘L.m.’代表的含义,以及当年参与演出的具体成员名单。”
说完,我关掉录音笔。
站起来时膝盖有点酸,刚才蹲太久。我活动了一下腿,走向楼梯。二楼走廊尽头有扇门被木板钉死了,其他房间的门都开着,里面空荡荡的。
我走回一楼,准备再去后院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刚走到厨房窗边,忽然注意到墙角有个地漏盖子松动了,边缘翘起一块。
我走过去,蹲下用手掀开。
下面藏着一个小塑料袋,密封着,里面卷着一张纸。
拿出来展开,是一张手写的名单,字迹潦草。标题是“1995年度林家演出团队备案”,下面列了十几个名字。其中有几个被圈出来,备注了职务。最上面一行写着:林慕云(女),主唱;林承远(男),小提琴;林心瑶(女),钢琴伴奏,年龄7岁。
我的心跳快了一下。
林心瑶。
这个名字和汪璇的女儿失踪时间对得上。而且“心瑶”和“美丽”发音相近,会不会……有人改过名字?
我把这张名单重新封好,放进背包最里层。
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变灰,风吹进来带着凉意。我从原路返回,翻出围墙,站在院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房子静静立在那里,像被人遗忘了很久。
我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打开手机,找到本地黄页,搜索“林姓医生”和“私人诊所”。筛选出二十年前开业至今仍在运营的,只有三家。其中一家位于老城区,登记法人叫林志安,执业年限超过三十年。
我记下这个信息,新建了一条备忘录:“查林志安,是否与林家有关。”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别碰那些本该埋葬的东西。”
我没回。
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朝公交站走去。路上经过一片居民区,看见一位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停顿了一瞬。
我停下脚步。
他穿着旧式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把二胡,琴弦断了一根。见我看他,他缓缓开口:“你是来找这户人家的事的吧?”
我说:“您知道这里以前住谁?”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低头拨了下琴弦,发出半声哑响。“二十多年前,这家人常办音乐会。后来出了事,人都散了。小姑娘……也没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您还记得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吗?”
老人抬起眼,目光直直落在我脸上。“她的眼睛,跟你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