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干瘦身影抬起的头颅,仿佛耗尽了积攒万古的力量。他眼窝中的魂火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锁定在凌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手中的九幽令上。
厉千寒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活物”吓得心神俱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全身法力紧绷。在这归墟核心之地,竟还有活着的上古存在?
凌云心中亦是凛然,但他道心坚定,并未被对方那诡异的状态和话语扰乱。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具“干尸”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强大到极致的执念,依托着此地特殊的封印法则,与那柄石剑相连,勉强维持着不散。
他上前一步,手持九幽令,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晚辈凌云,偶然至此,受鬼剑宗先辈遗泽指引,特来探寻此界归墟之秘。不知前辈是?”
“鬼……剑……宗……”干尸的意念波动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声音愈发破碎,“是……‘幽泉’那小子的……传承么……他还……留下了……火种……”
幽泉?厉千寒心中巨震,那正是鬼剑宗开派祖师的名讳!在此人口中,竟被称为“小子”?
“吾名……‘寂’……”干尸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乃……‘守陵人’……最后一任……大祭司……”
守陵人大祭司!
凌云目光一凝,果然与玉简记载对应上了。
“寂前辈,”凌云沉声道,“此界归墟,究竟因何而起?这被镇压的黑暗核心,又是什么?晚辈之前感知到信息碎片,提及‘背叛’与‘钥匙’……”
“背叛……呵呵……哈哈哈……”自称“寂”的干尸,突然发出了无声的、充满悲怆与嘲讽的意念尖啸,那尖啸引动了周围残破的神纹,发出嗡嗡共鸣。
“若非‘冥骨’那叛徒……为求超脱……引‘虚无’之力污染‘渊核’……我九幽大世界……何至于此!!”
狂暴的意念携带着一幅幅残缺的画面,冲入凌云的识海:
· 辉煌鼎盛的九幽大世界,执掌轮回,万灵有序。
· 域外“虚无”降临,侵蚀现实,所过之处,万物归寂。
· 九幽世界强者奋起抵抗,以世界本源构筑“源初神纹”大阵,封堵虚无通道,自身亦化为“守陵人”,世代镇守。
· 漫长的坚守中,一位名为“冥骨”的守陵人强者,道心被虚无低语腐蚀,认为顺从虚无方能得到永恒,在关键时刻背叛,从内部破坏了大阵核心,导致封印松动,虚无之力大规模泄漏……
· 世界本源被污染,轮回崩坏,万物走向衰亡,九幽化鬼界……
· 最后的守陵人,以自身为祭,铸“寂灭石剑”,钉死被污染的渊核(即被虚无之力侵蚀的世界本源核心),延缓其彻底爆发,为后世留下一线渺茫生机……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凌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幽冥鬼界的真相,竟是如此!一场源自内部的背叛,导致了一个辉煌大世界的沉沦!而那“虚无”,与他所知耀阳神王提及的“域外邪魔”,以及那神秘莫测的“虚无教团”,是否同源?
“冥骨……后来如何?”凌云追问。
“他……窃取了部分……被污染的渊核之力……遁入虚无……成了‘虚无’的奴仆……‘钥匙’……也被他带走了一半……”寂的意念充满了恨意与无奈。
“钥匙?是何物?”
“是……开启并……彻底净化……或者……毁灭……此界渊核的……关键……”寂的意念指向祭坛下方,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缺失了一半的菱形凹槽,“完整的‘轮回钥’……可引动残留的……九幽本源……若能辅以……至阳至刚……或至混沌之力……或可……净化虚无……若落入冥骨……或其爪牙之手……则能加速……渊核爆发……吞噬此界……并以此为跳板……波及诸天……”
凌云瞬间明了。这幽冥鬼界的渊核,就像一个即将爆炸、且带有剧毒和传染性的炸弹。完整的“轮回钥”既是拆除工具,也可能是引爆器!而冥骨叛徒带走了一半,意味着他或其势力,随时可能回来,用他那一半钥匙,结合此地的一半,完成最终引爆!
“你……身负……混沌……与星辰……之力……”寂的魂火剧烈跳动,死死盯着凌云,“是……变数……亦是……希望……”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凌云直接问道。
“找到……另一半……‘轮回钥’……”寂的意念带着最后的恳求与决绝,“在冥骨……或其使者……归来之前……在渊核……彻底失控之前……”
“若找不到……或来不及……”寂的意念转向那被石剑钉住的、不断扭曲的黑暗核心,魂火中闪过一丝决绝,“便以……九幽令……引动此地……残存神纹……助我……彻底……引爆寂灭石剑……与这残核……同归于尽……虽会毁灭此界……但可阻……虚无蔓延……”
两个选择,如同沉重的山岳,压在了凌云的心头。
一,去寻找那不知在何处的另一半轮回钥,尝试净化这濒临崩溃的渊核,拯救这个早已死寂的世界,但这希望渺茫,且强敌环伺。
二,当断则断,协助寂引爆此地,牺牲幽冥鬼界,阻止可能波及诸天的更大灾难。但这意味着,此界残存的亿万生灵,将随之彻底湮灭。
厉千寒三人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他们的故乡,他们的一切,竟悬于眼前这位前辈的一念之间!
凌云沉默着,目光扫过那悲壮的守陵人大祭司寂,扫过那残破的祭坛与不屈的石剑,扫过厉千寒三人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与祈求,最后,落在那不断散发不祥波动的黑暗核心上。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黑暗核心,而是轻轻按在了那柄寂灭石剑的剑柄之上。
一股磅礴、苍凉、充满寂灭与不甘的剑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心田。
他闭上眼,片刻后,猛然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我选第三条路。”
寂的魂火猛地一滞。
凌云目光如电,声音斩钉截铁,在这万古死寂的渊核空间中清晰回荡:
“我不去找什么钥匙,也不需与此地同归于尽。”
“这被污染的渊核,这所谓的‘虚无’之力……”
“我,吞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