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舰夜幕时间降临,“马库拉格之耀号”内部的照明系统切换到了夜间模式,光线变得柔和而偏冷,为这艘庞大的金属造物披上了一层静谧的外衣。然而,在这份静谧之下,一场严密而高效的内部清查行动,正按照一连长卡西乌斯的部署全面展开。
卡西乌斯深知责任重大,战团长将如此关键的安保任务交给他,既是对他能力的信任,也是对他之前“失职”(在他看来,让德克兰那种混蛋到处散播谣言就是失职)的一种弥补机会。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首先召集了自己的直属精锐——剑卫与肃卫老兵。这些战士经验丰富,战斗技艺精湛,是第一连的中坚力量。
“诸位兄弟,”卡西乌斯的声音透过头盔扬声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的任务是巡查甲板底层区域,包括能源分配中心、大型货物仓库、污水处理循环单元以及次级引擎舱。这些区域结构复杂,通道纵横,是潜在的藏匿点。”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肃立的战士,加重了语气:“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任何可疑的痕迹、不正常的能量波动或是未经授权的访问记录,都必须立刻上报。如果发现可疑人员,无需警告,立刻实施缉拿。若对方胆敢反抗……” 他停顿了一下,动力拳套微微握紧,“授权你们,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包括开火。”
“为了奥特拉玛!为了帝皇!” 剑卫与肃卫们齐声低吼,右手捶胸,随即迅速分散成数个战斗小组,如同汇入钢铁丛林的猎犬,朝着通往底层的升降平台和维修通道疾步而去。
安排好了底层巡查,卡西乌斯将目光投向了更加广阔、结构也更为复杂的中层与上层甲板。这里不仅有居住区、训练场、医疗甲板,还有大量的备用舱室、闲置储藏间以及连接各处的主要管道廊道。空间更大,盲点更多。
为了应对这里的复杂环境,他亲自带领着八支终结者小队。这些身披重甲的巨人,如同移动的堡垒,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沉重的脚步声在金属廊道中回荡,仿佛战鼓敲响,宣告着肃清行动的进行。
“以小队为单位,划分区域。”卡西乌斯通过战术链路下达指令,“重点检查那些标记为‘备用’或‘闲置’的舱室,核对物资清单与实际库存。检查所有通风管道的主入口和检修口,确保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遇到任何无法解释的异常,优先封锁区域,然后报告。”
终结者们沉默地领命,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按照预定的路线,开始对中层和上层甲板进行地毯式的梳理。
与此同时,在属于卡尔的I-10-A舱室内,气氛则相对宁静。卡尔因灵魂层面的创伤尚未完全恢复,依旧处于战团长批准的静养期。卡西乌斯连长也特意批准了他无需参加此次高强度的夜间巡逻任务。
柯莱莎静静地坐在卡尔身边,经过几日的休养,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灵能也恢复了一些。她纤细的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上双眼,一丝微弱却纯净的灵能如同涓涓细流,从她的指尖缓缓注入战舰的结构之中。
她并非在攻击或探测什么,而是以一种灵族特有的、近乎本能的方式,去“感受”这艘庞大钢铁造物的“状态”。在她的灵能感知中,战舰不再仅仅是冰冷的金属集合,而是一个充满了能量流动、机械运转、以及数千个生命光点的复杂生命体。
她能“看”到那些深蓝色的、如同坚实节点的阿斯塔特战士们,他们的生命气息旺盛而统一;能“看”到那些更加微弱、如同繁星般散布的凡人工匠、船员和技术神甫;也能“看”到那些代表着机械运转的能量脉络,如同血管般在战舰内部奔腾不息。
而最近,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代表着阿斯塔特战士的“节点”,其移动频率和分布密度,明显增加了。尤其是在一些非关键但相对偏僻的区域,也出现了更多巡逻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睛,紫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看向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的卡尔。
“卡尔,”她轻声问道,声音如同微风拂过银铃,“最近……我感觉战舰里巡逻和值守的战士变多了,能量流动中也多了一些……紧绷的感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卡尔闻言,睁开了眼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理智与洞察力依旧敏锐。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战团长的直接命令。”他平静地解释道,“只是临时加强了荣誉卫队和第一连兄弟们的巡逻人数和频率。”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凭借多年服役的经验和对战团行事风格的了解,做出了判断:“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此突然且不寻常地提升内部警戒等级,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
他看向柯莱莎,语气肯定:“——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战舰本身的安全。而最可能的情况是……有人,或者某种存在,已经潜入了进来。战团长正在组织力量,进行内部清查。”
他的分析简洁而精准,几乎与事实吻合。柯莱莎闻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见识过混沌的诡诈与残忍,深知一个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如此强大战舰的存在,会是何等的危险。
而此刻,在禁闭区,德克兰正经历着心情的大起大落。
当厚重的禁闭室门再次滑开时,德克兰还以为战团长终于开恩,结束了他这难熬的禁闭期。他几乎要欢呼出声,准备立刻冲出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然而,站在门外的荣誉卫队战士,却用他那冰冷的、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德克兰兄弟,奉卡西乌斯连长命令:你在夜间时段,负责巡视中层机库区域以及S-87甲板下层。巡逻任务持续至清晨时段结束后,立刻返回禁闭室,等待战团长的正式释放命令。”
“啊?”德克兰的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拳头。他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和失望。“还……还要回来?”
荣誉卫队战士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侧身让开通道,示意他出来。
德克兰垂头丧气地跟着荣誉卫队战士走出了禁闭室,感觉所谓的“自由”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他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凑近那名荣誉卫队战士,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兄弟,连长他……他最近心情怎么样?”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都干了什么“好事”,万一在巡逻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连长,以连长那火爆脾气和目前对自己的“特殊关照”,自己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荣誉卫队战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覆盖着头盔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同情?或者说是看好戏的意味?
“德克兰兄弟,”荣誉卫队战士的声音依旧平稳,“我们极限战士历经万年征战,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什么样的战士都见识过。但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但是,像你这样,主动给连长‘找老婆’的,你确实是头一个。而卡西乌斯连长,成为第一个被部下……嗯,‘安排’了终身大事的连长,你们二位,现在可是在整个舰队都‘出名’了。”
他拍了拍德克兰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德克兰感觉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所以,德克兰兄弟,你好自为之吧。希望你在巡逻的时候,运气足够好。”
说完,荣誉卫队战士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德克兰一个人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凉透了。
“出名”了……整个舰队都知道了……
德克兰仿佛已经看到了卡西乌斯连长在遇到他时,那张平时就严肃的脸上会露出多么“和蔼可亲”的笑容,以及那蓄势待发的动力拳套……
他打了个寒颤,哭丧着脸,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分配给自己的巡逻区域走去。今晚的巡逻,注定将是一场煎熬。
“马库拉格之耀号”及其所属舰队内部,警戒等级已然提升至最高。第一连的精锐与战团荣誉卫队如同精密仪器中的齿轮,有条不紊地在战舰的每一个角落执行着巡逻与排查任务。沉重的脚步声、伺服系统的嗡鸣以及不时响起的、确认区域安全的简短通讯,构成了夜间的主旋律。其他连队的战士则被分派至舰队中的其他打击巡洋舰与护卫舰上进行值守,确保整个奥特拉玛舰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庞大的舰队仿佛一头绷紧了肌肉的巨兽,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严阵以待,弥漫着一股大战来临前的肃杀与紧张。
而导致这一切紧张局势的源头,那名神秘的阿尔法军团战士,此刻早已如同蒸发一般,离开了极限战士的舰队。他的身影如同鬼魅,穿梭于银河的阴影之中,执行着唯有阿尔法才知晓其全貌的隐秘计划。
此刻,他已然潜入了另一艘充满压迫感的庞大战舰——“钢铁之血号”,钢铁勇士军团的旗舰。
与“马库拉格之耀号”那充满秩序与荣耀感的深蓝色调不同,“钢铁之血号”内部充斥着冰冷的铁灰色,墙壁上布满了裸露的管线与加固结构,充满了实用至上的、近乎无情的工业美学。阿尔法战士利用他高超的潜入技巧,避开了钢铁勇士那严密但更侧重于物理防御和火力监控的安保系统,如同无形的幽灵,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间穿行。
他成功地从一个加密的数据节点中,截取并破译了关键情报——钢铁勇士之主,佩图拉博,及其军团,目前并无意愿参与阿巴顿正在筹划的第十四次黑色远征。
将情报妥善存储后,他如同来时一样,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在途经一处可以俯瞰部分舰桥区域的高架廊道时,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如同由钢铁与怒火浇铸而成的庞大身影——原体佩图拉博本人。
佩图拉博那高大的、覆盖着厚重铁灰色动力甲的躯体矗立在舰桥中央,他并没有佩戴头盔,露出那张如同钢铁雕刻般冷硬、带着永恒不满表情的面容。他似乎在对着身旁的战争铁匠或是其他指挥官发表着议论,低沉而充满讥讽的声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和厚重的玻璃,也隐约可闻:
“……阿巴顿?那个所谓的‘战帅’?哼!发动了十三次远征,失败了十二次,仅仅靠着撕开卡迪亚勉强算作一次成功,竟然还有脸面继续策划第十四次?真是可笑至极!荷鲁斯之子的愚昧,果然是一脉相承!”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拙劣作品。
“若是万年前,荷鲁斯那家伙没有带上珞珈那个神神叨叨的神棍,还有安格隆那个只懂得咆哮的疯子……若是他听从了我的战略,泰拉那所谓的城墙,还有罗格·多恩那个固执的石头脑袋,早就被碾成宇宙尘埃了!何至于有今日……”
阿尔法战士隐藏在光学迷彩之下,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静静地聆听了几秒这位以固执和愤世嫉俗着称的原体的抱怨。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将这些信息也作为附加情报记录了下来。随后,他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背景般缓缓后退,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钢铁之血号”复杂的内部结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死亡守卫的领域。他需要探明,那位被纳垢赐福的原体莫塔里安,及其麾下那支不死的军团,是否会响应阿巴顿的召唤。
离开钢铁勇士干净整洁、充满冰冷工业感的舰桥区域时,阿尔法战士心中甚至闪过一丝对比。这里,至少比死亡守卫那被瘟疫和腐臭笼罩的战舰,要“干净”太多了。在钢铁勇士的船上,偶尔有不开眼的亚空间生物试图闯入,迎接它们的只会是无情的、高效的炮火和切割光束,被瞬间抹杀,不留任何污秽。这是一种属于钢铁与逻辑的、冷酷的“纯净”。
与此同时,在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马库拉格之耀号”上,I-10-A舱室仿佛成了风暴眼中一处宁静的避风港。
观察窗外是深邃的星空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友军舰影,窗内则是温暖的灯光和彼此依靠的两人。
卡尔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柯莱莎则蜷缩在他怀中,将头枕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聆听着那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外面战舰内部隐隐传来的、比往日更加频繁的巡逻脚步声,并未能打破这份属于两人的静谧。
为了驱散柯莱莎眼中那因为感知到战舰紧张氛围而残留的一丝不安,卡尔用他那低沉稳重的声音,缓缓讲述起了尘封的往事。
“在我被选中,离开母星,前往马库拉格接受改造,成为阿斯塔特之前……”卡尔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段遥远而平凡的岁月,“我生活在一颗名为科罗努斯四号的星球上。那里……没有巢都的喧嚣,也没有战火的硝烟。”
他轻轻抚摸着柯莱莎的银色长发,继续道:“我的家里,世代以种植一种特殊的真菌为生。那种真菌是星球上的主要作物,也是我们赖以生存和经济来源的根本。”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凡人的温和:“我记得,每天清晨,当星球两颗恒星中的第一颗刚刚升起,将紫色的光芒洒在漫山遍野的、如同波浪般的真菌田上时,我就需要和家里的其他人一起,背着特制的工具,走进那片广阔的‘田野’。”
“我们需要仔细检查每一片菌盖的生长情况,清除掉那些会抢夺养分的杂草(其实也是一些小型真菌),调节灌溉系统输出的、富含特定矿物质的水雾……那是一项需要耐心和细心的工作。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带着泥土和真菌特有的清新气味。”
他描述着那种与如今战舰生活截然不同的景象,声音平和:“有时候,累了,我就会坐在田埂上,看着那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形态各异的菌类,它们有的像小伞,有的像珊瑚,在双星的光芒下,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那是一种,很平静的生活。”
柯莱莎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仿佛也能透过他的话语,看到那片奇异的真菌田,闻到那带着生命气息的潮湿空气,感受到那份属于平凡世界的宁静。这对她这个自幼在灵族方舟世界那充满灵能与艺术气息、却也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长大的执政巫师而言,是一种截然不同、却又充满吸引力的体验。
卡尔的讲述,如同温柔的溪流,缓缓流淌在舱室之中,暂时驱散了外界紧张局势带来的压抑,也为两人之间增添了一份源于分享过往的、更深层次的亲密与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