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瞬间，吴浩感觉脚下的地面变了。
不是石头，也不是冰，而是一种说不清质地的东西，像踩在凝固的光上。他没停步，往前走了一丈，眼前豁然开阔。
前方悬浮着一团光，正在慢慢散开。那光里有人形轮廓，熟悉得让他胸口发紧。
“玄冰螭。”
他喊了一声，声音没有回音，但那团光轻轻颤了一下。
他知道她还听得见。
右手伤口还在流血，血滴下去，落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他不管这些，握紧冰魄剑就冲过去。
光团外围缠着几道黑丝，正一寸寸往里缩。每收紧一次，那身影就淡一分。
他抬剑劈下，剑刃撞上黑丝，反弹力震得虎口裂开。黑丝没断，反而多出两条，朝他手腕缠来。
“滚开！”
他左手拍地，碎冰体质全开，寒气顺着地面炸出去三尺，把黑丝冻住一瞬。就是这刹那，他扑到光团前，伸手去抓那道人影。
指尖碰到的那一刻，对方突然睁开了眼。
是玄冰螭。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来不及了。
头顶传来嗡鸣，沙盘圆盘不知何时浮现在上方，裂缝比之前宽了一倍，蓝光忽明忽暗。圆盘边缘开始浮现新符文，一个接一个，像是有人在背后刻上去的。
吴浩抬头盯着它，心里清楚：沙盘要出事了。
外面传来震动，一声剑鸣穿透空间壁障，直刺耳膜。
是因果巨剑在响。
紧接着，一道声音压下来：“七息倒计时启动，灵魂锚点即将断裂。”
他猛地回头，对着虚空吼：“晨曦！撑住！”
话音刚落，光团里的玄冰螭忽然抬手，指尖划过自己的眼角。
一滴泪落下。
那滴泪没落地，就在半空凝成一把细长的光刃，通体透明，边缘泛着冷白光。
她握住那把刀，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心口。
动作干脆，没有迟疑。
光团剧烈震荡，黑丝全部崩断，发出尖锐的嘶叫。那声音不像是从耳朵传来的，而是直接钻进脑子，让人太阳穴突突跳。
吴浩跪倒在地，脑袋像要炸开。
可他还死死盯着她。
玄冰螭的身体从眉心血痣处裂开一道缝，里面涌出浓郁的寒光，像雪暴初起时的第一阵风。那光越来越强，最后轰然炸开。
黑影惨叫一声，整个身形扭曲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它的轮廓开始溃散，化作黑雾四散。
沙盘圆盘猛地一震，裂缝中爆发出刺目蓝光，像一张嘴，把那些黑雾全吸了进去。
圆盘表面的符文变了。
不再是推演、回溯、锁链那样的旧纹路，而是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案——两股光流交缠，中间一个闭合的环。
“因果可逆。”
四个字浮现在吴浩脑海，不是听见的，也不是看见的，就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代价立刻显现。识海像被人用火烧了一遍，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差点栽倒。等他重新看清，发现视野边缘已经发灰，像是被墨水浸染过的纸。
烧掉了三成意识。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抬起手，按在冰魄剑上，声音低却清晰：“改写。”
“玄冰螭之魂，不散，不灭，不弃。”
“与因果巨剑共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团原本即将消散的光流突然停下，开始往回收。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聚拢，最后凝聚成一道纤细的光带，缓缓飘向祭坛外的方向。
吴浩知道，那是因果巨剑所在的位置。
他撑着剑站起来，踉跄两步追上去，伸手想抓住那道光。
差一点。
光流穿墙而去，消失在纯白空间之外。
他站在原地喘气，右臂的血顺着剑身流到地上，积了一小滩。
头顶的沙盘圆盘缓缓旋转，裂缝依旧存在，但蓝光稳定了许多。刚才吸收的黑影残能似乎让它恢复了一些功能。
至少，现在能改命了。
他低头看冰魄剑，剑身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
祭坛上，空气安静得可怕。
那道光流飞回来的时候，吴晨曦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
光没入因果巨剑的瞬间，剑身嗡鸣，整把剑泛起冰蓝色的光泽。剑脊上浮现出一道蜿蜒纹路，像鳞片，又像泪痕。
她握紧剑柄，手指发烫。
“成了？”她低声问。
没人回答。
陈晓琳靠在石柱边，左眼看不见东西，但她能感觉到空气变了。那股压抑的死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活着的气息。
她嘴角动了动，笑了。
宁红夜还跪在地上，断枪插在面前。她抬头看着那把剑，看着剑身上流转的光，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
远处，沙盘圆盘缓缓降下，悬在因果巨剑上方半尺处，不再晃动。裂缝依然存在，但蓝光透过缝隙洒下来，照在剑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子。
那影子，像一个人站着。
吴晨曦盯着它，忽然开口：“你听得到吗？”
没有回应。
但她知道他在。
她举起剑，剑尖指向中央晶体。
“哥，我们等你回来。”
……
纯白空间里，吴浩慢慢走到晶体前。
门还在他身后，没关死，留了一条缝。他知道那是回去的路。
但现在不能走。
他把手放在晶体表面，冰魄剑横在身侧。剑身轻颤，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你改了规则。”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黑影，也不是沙盘。
是晶体本身在说话。
“心魔本该湮灭，你却让她寄生。”
吴浩冷笑：“我从不信规矩。”
“代价已付，意识残损，你还敢再动因果？”
“只要我还站着，就轮不到你说不。”
他盯着那扇门，忽然抬脚，一脚踹在门框上。
门晃了晃，没关。
“我不是来求你开门的。”他说，“我是来告诉你——下次，我自己拆墙。”
晶体沉默了几息，脉动了一下。
比刚才快了些。
像是心跳重新开始。
吴浩转身，背对门，面向晶体深处。
那里还有路。
更黑，更冷，但也更近。
他握紧冰魄剑，迈出第一步。
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