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如听得见外头的脚步声,但打了帘子探出半颗脑袋往外看的人却是裴延舟。
卫国公见状瞪他一眼,然后径直上了马车。
梁善如才得了宽慰,心中有所疏解,见了卫国公笑的甜美:“阿舅怎么去而复返?”
看她这样,卫国公先松了口气,知道裴延舟劝下了她,对裴延舟的态度也好了点。
他往旁边坐过去,看二人吃过的东西,先问:“就吃这么点?”
“我才睡醒,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梁善如撒娇,“世子方才说,黄昏时候能到驿站,那边也有镇子,比仙林镇要大的多,也热闹的多,说等到过去了,带我到镇子上吃东西。”
她软着声音叫阿舅:“这些东西实在是不怎么好吃,我也吃不下几口,惦记着晚些时候世子带我寻好吃的去呢,阿舅就不要说我了。”
卫国公也无非看她吃的太少,问上两句,倒不是非要逼着她把东西全给吃完了。
即便有高山郡王在,可这毕竟是在外头赶路,吃食确实一般,连他这种素日里不怎么挑剔的人都觉得食之无味,不过吃上一些填饱肚子,免得赶路之余还要忍饥挨饿的。
小姑娘家本来就挑嘴,她尝过不爱吃也是正常,便也就没有再说她。
梁善如躲过去,自然高兴。
裴延舟却看卫国公面色不佳,先问道:“国公爷瞧着不大高兴,是出什么事了?”
卫国公一听他问就先叹气,紧跟着又叫梁善如:“郡王方才同我说了许多话,都是和你有关的。”
别说是梁善如,就连裴延舟也皱起眉头来:“郡王说了什么?”
他着急,是因为猜的到一些,生怕高山郡王会对梁善如不利罢了。
卫国公睇他:“郡王的意思,善如如今心思太多了些,总是这样胡思乱想于自身也没有什么益处。或是自己心里愿意想,不要宣之于口,别让旁人知道,倘或来日有什么不好,其实也是善如的不好。”
他说的实在是隐晦,梁善如琢磨着,到底还是弄明白了其中缘由。
梁善如想她如今倒成了要紧的人,连高山郡王都这样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她心中想什么,郡王居然都能琢磨出来。
说起来可笑得很,她算什么?从前盛京的这些贵人又何尝把她放在眼里了呢?如今还没怎么着呢,倒一个个着紧的很。
梁善如笑不出来:“我能做什么?郡王也太小心了些。”
“他小心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其中究竟因为什么……”卫国公缓了口气,并没有完全说透,“你什么都懂,就不用舅舅点明了吧?”
裴延舟知道卫国公身为她好,只是这话没法附和着说,还是怕她会不高兴。
他才把人给劝好了,等下真的恼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规劝。
所以只好三缄其口,沉默不言。
梁善如脸上重新有了笑意,只是淡淡的,那样的寡淡挂在她脸上,倒难道的相得益彰,好似她就该是这样子,淡然,恬静。
她点头:“阿舅不用说,我都明白,既然郡王爷特意把您叫去说了这些,我就是再糊涂,也要明白了。
先前几日胡思乱想,让您和世子都替我担心了,如今还惊动了郡王,实在是很不应该。”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太不懂事,官家恩典,叫我随行,一路上用不着我操心半分,全然就是游山玩水去的,结果还这么不省心,弄的大家都不高兴,恐怕郡王这两天也因为我的事犯愁吧?只是我已经做了糊涂事,就更不好意思到郡王跟前去赔罪。”
梁善如是什么都知道,话说到此处,她笑着叫阿舅:“您替我给郡王赔个礼,又辛苦阿舅了。”
她愿意这样说,卫国公悬着的一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去。
连裴延舟听着也放宽心。
她是个不会糊弄人的,既然这么说,那后头就不会再因为崔四娘子这案子往自己身上想。
如此说来,郡王此番倒还做了件好事。
省的他再三的劝,她也总要想起来,每弄一回,他就要绞尽脑汁的劝一次。
他是十分乐意劝她的,可就是怕她听不到心里去,弄的郁结于胸,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出门在外,万一真的弄出什么病症,寻医问药都是麻烦事。
卫国公还是心疼她:“善如,你心里再要又什么……嘴上不跟别人说,私下里同我们说……”
“我真答应了,想通了,阿舅怎么又说这话?”梁善如憋着笑,“阿舅老是这样子,心疼我,舍不得我心里苦。”
她歪着头看过去:“我心里面不苦的,有阿舅心疼我,世子也总是这样陪着,心里再有什么也都过得去,阿舅放心吧,别跟郡王没法交代。”
有什么交代不交代,要不是有官家摆在那儿,卫国公也未必把高山郡王放在眼里。
不过确实也是多说无益。
他再三斟酌才上了外甥女的马车,话都已经说了,此刻再说这些,那还不如先前不要上车来,平白给她添堵。
于是干脆岔了话题:“就要启程赶路了,估摸着脚程要是快,用不了黄昏就到朱仙镇。
我早年在外领兵,几次回京路过朱仙镇,那边确实更热闹繁华。”
然后他看裴延舟:“只是那地方三不管的地带,可比不上仙林镇民风淳朴,你要带善如到镇子上逛也好,吃东西也罢,都要多带几个人,别出了岔子。”
裴延舟说知道:“我也没那样冒失,不敢拿她冒险的。”
卫国公嗯了声,起身就要下车。
“阿舅。”
梁善如叫他,他便就驻足停下。
只是回头望去,她欲言又止,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分明又全都咽了回去。
卫国公怅然:“善如,打从这一刻起,就当自己是游山玩水而来,其他的真都别想了,等回了京城——”
回京后如何他没说,梁善如那些话也确实完全吞了回去,只是乖巧说了句好,余下一概都没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