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绝对忠诚!”
不待丁一说接下来的话,舒晚便坚定道:“孟淮津,绝对忠诚!”
丁一笑了笑:“小姑娘,他的确忠诚,这点毋庸置疑。因为他的出生,他的教养和从小所受的熏陶,不允许他有一丁点污浊,他甚至可以为正义而死。”
“但同时,他也是一只领头羊,是一个决策者,而决策者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完成铁一般的任务!哪怕其中,会有牺牲。”
丁一的话如一颗砸进舒晚胸腔上的石子儿,不细想,无波无澜,只要一细想,石子儿便一荡一荡的,刮肠挠肺。
指甲陷进木窗里,扣出浅浅印记,即便内心已经溅起了浪花,舒晚也始终面不改色:“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证据,又怎么可能会被他软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他的人监视着。”
“这次要不是Y国武装军秘密将我护送出国,我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打个赌,孟淮津十五分钟之内一定会来,而且,是冲我来的。他要抓我,然后将我再次软禁起来。”
Y国武装军……舒晚的视线缓缓落在苏彦堂身上:“你居然能调动Y国的武装军?”
不该说的话,不该承认的事,那人一个字都不会说,答非所问:“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舒晚没听他废话,“拿捏人心这块,龙先生炉火纯青。一个丁强之死,你不但能篡夺他弟弟丁胜报仇,还能蛊惑他的父亲反水。”
苏彦堂若无其事吃着饭菜,“舒晚,别什么气都往我身上撒。”
舒晚盯着窗外风雪欲来的天,沉默半晌,悠然一笑:“你俩分明就是一伙儿的,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这是自然,你有你的选择权。”苏彦堂继续给她夹菜,让她吃饭。
舒晚一口没吃,叫来服务员结账。
结完账,她起身就走。
没人拦。
但手摸到推拉门,维持了好几秒,她终是深深闭眼,听见自己问:“你说六年前的七月二十五日晚,从你家打电话给我父母的人,是孟淮津,有什么证据?”
丁一说:“自然不可能有录像这种东西。但那是我家,他用的是我家的座机。而且,你大可以找他对质,你直接问他那晚有没有出现在我家过,有没有给你父母打过电话,一问便知。”
那晚她问过了,他说是上线打的。
要么他对她说谎,要么就是只说了一半,有所隐瞒。
当时舒晚何尝没想过直接问是不是他?
她想过的,甚至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
可是她不敢,她终是不敢。
包裹着他们的泡泡晶莹剔透,如梦如幻,那是他们经历五年,才好不容易换来的相拥相守,美得冒泡。
那是她青春的执念,是她成长的妄念。
她爱着他,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倍感珍惜,她想好好过这平凡而不平庸的生活。
可如果这层美轮美奂的泡泡之外,真的隐藏着尖刀利刃一般的真相,即便她再装聋作哑,真相迟早有一天,也会砸得她措手不及,砸得她丢魂落魄。
况且,她做不到装聋作哑。因为那是她的父母。
“通话内容是什么?”舒晚再度听见自己这样问。
丁一刚要说,门外保镖就猛地推开了门:“他们来了,在楼下。”
这个“他们”,自是孟淮津。
丁一面露慌色,“舒小姐,那台座机有录音,你不相信我说的亲眼所见,孟大领导的声音你总是熟悉的吧?”
“但如果今天我要是被他抓回去,你就永远也不可能听见那段录音,也永远不会再知道真相。”
“录音在哪里?”舒晚回眸,眼底薄凉。
“东西至关重要,原件我自然不会带在身上,但我录了一小段存在手机里,你大可听听这是不是孟淮津的声音。”
丁一说着,就点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放心,你如果怀疑真假性,录音里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找他对质。我相信以他的人品,只要你问,他一定不会骗你。”
“他们用来联络线人的座机,定是千般保密,万般细心,怎么可能存在被录音的情况?”舒晚犀利地盯着他。
丁一顿时露出几分尴尬:“世道艰难,我既信他们,也怕他们,怕他们过河拆桥,所以留了一手。”
才说着,他手机里的录音便响了起来。
“老板,电话几毛钱打一次?”
男人嗓音浑厚,与现在不同的是,那股混不吝的感觉更加深入骨髓,也更加浑然天成,单单只是听声音,就能不自觉地把他,跟满身都是纹身的混子联系在一起。
是孟淮津的声音。舒晚自是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这是我们的暗号。”丁一解释,“每次他们来打电话,都会这样说。”
录音里,紧接着就响起了丁一的回复:“两块。”
然后就是哐当一声响,硬币被扔到桌上的声音,“不用找零了。”
手机里录的声音只到这里,虽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时段的通话,但是,那确实是孟淮津的声音。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舒晚猛地往下看,瞥见了孟淮津的身影,他人在一楼,与他们的雅间还隔着两个楼梯,一个长廊。
如果打电话的人是他,那晚她问,他为什么要隐瞒?
不管他来这里的动机,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还是为了抓丁一,又或是为了阻止她跟丁一碰面?
这三个设想中,就有两个是跟丁一有关,跟那件事情有关。
心尖一颤,舒晚低声把外面的服务员喊进来,借她手机一用。
服务员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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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津正打算上楼,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瞥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
静默两三秒,他还是接了。
“是我,”舒晚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写文案写到手机断电,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突然打不着火,领导能不能来法院接一下我呀?”
孟淮津一眯眼,看向隔着些距离的二楼,神色如雾如渊,深似海洋,只答了一个字:“好。”
邓思源跟杨忠还想继续往前走,被他抬手止住,面无表情道:“回吧。”
“嗯?来都来了,不上去?”邓思源问。
孟淮津扯嘴一笑,转身离开,“去法院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