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湄朗声一笑:“二夫人,三夫人此言差矣。”
“景星县主为我诊治头痛症,费心费力,不算无功不受禄。”
说着,她的视线转向明皎,温声道:“景星,收下吧。这是我与王爷的一点心意,也是你应得的。”
她在“王爷”这两个字上微微加重音量,语气意味深长。
“砰!”
一声脆响打破死寂,一只绞丝点翠金镯子从重重砸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了出去,直滚到云湄的脚,在窗边的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锦书连忙上前,将那镯子捡起,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又回到了白卿儿身边。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白卿儿。
三夫人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责备道:“卿儿,你这孩子真是马虎。这是王妃的心意,仔细别磕坏了。”
坐于下首的二夫人对着云湄欠了欠身,解释道:“王妃,这是我们侯府的表小姐,姓白。”
“后日便是她出嫁的好日子,这些天忙着备嫁,心绪难免不宁,一时失了分寸,还请王妃见谅。”
二夫人讥诮地勾了下唇角,暗自腹诽:这白卿儿实在上不了台面。就算心里再嫉妒明皎,也该藏着点,这般当众失态,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白卿儿脸颊涨得通红,连忙屈膝致歉:“臣女失礼,还望王妃恕罪。”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明皎手中的锦盒上,双眸恍惚不定,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怨怼。
她与明皎皆是明氏血脉,可为什么明皎天生就拥有一切?
而她,却要费尽心机、拼尽所有,才能勉强争取到这些,体面的婚事、丰厚的嫁妆、被人认可的地位。
这些她汲汲营营追求的东西,对明皎来说,全都唾手可得!
失去了萧云庭,明皎不仅没跌落尘埃,反而被皇帝赐婚给谢珩,又得太后青睐封为县主,如今更能得到定南王夫妇的馈赠。
明皎的人生顺畅得让她难以接受,白卿儿只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烈火,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云湄将白卿儿的失态尽收眼底,只淡淡一笑。
她并不理会白卿儿,笑吟吟地对二夫人道:“送给她的东西就是她的,随她怎么处置。”
“无论她们是想戴着,还是扔着玩,亦或者想撕了这些契书,都由她们去。”
袁氏笑着打边鼓:“县主,您就安心收下吧。将来王爷王妃还有仰仗您的时候。”
这并非是单纯的添妆礼,而是提前为湛星阑付的诊金——这份救命之恩,值得如此厚重的回报。
小团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明皎,心里暗暗嘀咕着:果然!他之前为堂姐批的命太准了!
堂姐这财运比他还好!
明皎的视线掠过白卿儿扭曲的面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此刻缺席的侯夫人卢氏。
她本也觉得这份添妆太重了,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明皎将锦盒递给身旁的紫苏,随即欠了欠身,“王爷与王妃的心意,景星铭记于心,今日便却之不恭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上楼声忽然响起,打破了二楼的微妙气氛。
一个小丫鬟疾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对着明皎福身禀道:“大小姐,闻喜县主又来了,此刻正在东角门外等着您呢。”
闻喜县主前日一早便来过侯府找明皎,却扑了个空,那时明皎随无为真人与太夫人进了宫。
今日已是她今日第三次登门了。
小团子立刻想起闻喜县主那个关于换亲的提议,皱了皱小脸,嘀咕道:“她怎么就是不死心呢!”
“堂姐,我帮你去打发她。”小团子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
然而,明皎将小家伙又按回了椅子上,“不用理她。”
她平静地吩咐那小丫鬟:“你让闻喜县主回去吧。她要是不肯走,你就让何大顺去一趟睿亲王府,让睿亲王把人领回去。”
白卿儿眸光闪了闪,视线落在了明迟身上,心想:莫非那日在状元楼,闻喜县主与明皎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也许,她得去见一见闻喜县主……
“回去!回去!”停在窗槛上的鹦鹉忽然接着明皎的话尾喊了起来。
云湄抬手打了个响指,绿鹦鹉就朝她飞来,落在了她肩头。
云湄含笑告辞:“今日贵府宾客盈门,来了不少亲朋故交,我与外子便不在这里多打扰了。”
“景星,明日我们会亲往燕国公府观礼的。”
说着,她优雅地自太师椅上起了身,又对袁氏说:“别枝,你去告知王爷,此间事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二夫人、三夫人连忙起身相送,客客气气地说了一番客套话:“那我们就不留王妃了。”
“皎姐儿,你送送王爷与王妃。”
明皎应了声“是”。
一旁的小团子眼明手快地举起了手:“堂姐,我和你一起送云居士!”
他肩头的八哥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呱呱”叫着,像是在附和。
一行人簇拥着云湄与明皎下了楼。
白卿儿与明家三位小姐只将人送到水阁的大门口,望着云湄渐行渐远的背影。
远远地,望见一名侍卫模样的中年男子推着一个木质轮椅自东南方而来,轮椅上坐着一个而立之年的白衣男子。
他形貌清隽,气度不凡,周身的气质温润又矜贵,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疏离。
“那便是定南王湛星阑?”二小姐明昭伸长脖子望了望,低声惊叹,“果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名不虚传啊。”
三小姐明晓满眼艳羡,喃喃道:“定南王府不仅权势滔天,南疆更是富庶之地,据说王爷待王妃情深义重,不曾纳妾,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白卿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定南王府怕是要自身难保了……”
言辞间,自有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
明昭皱了皱眉,道:“卿儿表姐,你胡说什么啊!定南王府可是南疆之主。”
白卿儿也不多说,只丢下五个字,就走了:“你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