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知道巫师所谓的“祂”指的是【火】。
她笑了一下，眼底一片冷色：
“你这话说得不对。”
“应该说，能死在祂的手下，是你的荣幸。”
言毕，鲜艳的火焰腾空而起，以熊熊之势照亮了本有些昏暗的研究室。
见状，巫师身后的残次品一阵瑟瑟，它们硬着头皮进入迎战状态。
“【斗兽场】。”
巫师眉头一紧，连忙伸手出招。
“你想用同样的招数困住我两次啊？”
见灰褐色的光圈升起，宋珩挑挑眉：
“你这也太不把我、哦不，太不将祂放在眼里了。”
此话一出，她立刻握紧左手。
巫师随之面色一变。
下一秒，它便面露痛苦之色倒在地上翻腾不止。
自巫师出现之时，宋珩就做好了准备。
她不可能在一个错误上跌倒两次。
早在荆棘包裹住巫师的血液前，她就让【水流】锁定了它的【水味】。
“你…….你！”
巫师，准确说是荆棘第一次体会这种滋味。
它感觉浑身上下被“自己”的血液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人类就是脆弱！早知道我就应该将他的血放干！将他彻底做成人皮！”
荆棘放着狠话，凶恶地紧紧瞪着宋珩，目露凶光。
“哦，你换了只义眼。”
宋珩歪头看着巫师一只眼里的黑色不断蔓延，另一只眼却毫无变化，弯了弯嘴角：
“差点忘了，我收了你的一只眼。”
虽然，巫师与荆棘不是一个“人”，但宋珩完全不将它们做区分。
荆棘很愤怒，黑色的触角挣扎着自巫师的脊背里钻出来。
不待那黑色触角再向空中蠕动，宋珩左手一勾，它便颤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残次品往后缩了缩。
“看来这次，胜负没什么悬念了。”
宋珩最后垂眸看了眼地上越来越僵硬的巫师，抬起右臂放出【火】。
【火】忽略巫师直冲它背后的残次品跑去。
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中，【火】快活地摇着身子，追在四散的残次品身后，一口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巫师突然大笑起来。
它憎恨地斜看向宋珩：
“所谓‘黎明之光’，与我没什么区别。”
“都是怪物！”
闻言，宋珩的目光再次落在巫师身上。
她挑挑眉：
“可是，你看起来很羡慕我。”
巫师是很羡慕。
它不明白、不理解。
为什么它放弃了人类的尊严、人格……它放弃了一切，才成为了【尊体】的容器！
然而，宋珩不仅动动手指就令它动弹不得，她还能指使【尊体】为她干活？
同样是人类。
凭什么她可以高高在上，而它却只能低贱到尘埃里？
老天真是不公平！
“老天就是不公平。”
巫师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它认命了。
宋珩本来没打算搭理巫师，但听了这话，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你要是这样去理解‘公平’……那老天就应该不公平。”
“凭什么让你们这群混蛋得偿所愿？”
“不然，那些因为你们而惨死的好人算什么？他们就该死了？”
“你这么说，是站在你们人类的角度上。”
这时，荆棘突然开口道：
“我们也只是想建立我们种群、我们的文化，我们又有什么错？”
……
宋珩听了这话直接被气笑了。
“建立你们的种群？你们的文化？”
“靠什么？”
她冷冰冰的神色里带上轻蔑之色：
“靠拙劣的模仿与免费的掠夺吗？”
“弱肉强食，强者剥削弱者、支配弱者，这是自然法则。”
荆棘完全不理解宋珩那副看不上它们的神情，它再次控制巫师的身体，抢占话语权：
“你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吗？”
“……”
宋珩一时哑言。
“宋珩，人类没有你所说的那么高贵，我们，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愚笨。”
荆棘一字一顿，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人类与异形，没有本质的区别，你与我亦是。”
“你没必要如此高高在上地瞧不起我们。”
“总有一天，我们会站在人类的头上，无论是墙外还是墙内，迟早都是我们的天下。”
“你想多了。”
宋珩看着荆棘越说越嗨，向它泼了盆冷水：
“我确实瞧不上你们，但不是高高在上。”
“我从来没有嘲笑过你们、你们的目标，我只是单纯鄙夷你们的手段与自以为是。”
“我本犯不着与你们说那么多，但看在你与【水流】与【火】是同类的份上，我也与你说几句实话。”
宋珩顿了顿，面露认真之色：
“墙外，我们会在回来的。”
“至于你说的那些剥削、支配同胞的人类。”
说到这，一道金光闪现。
随着一声闷哼，巫师被压得比纸片还薄，落在地上散成了粉末。
宋珩双唇微启：
“我这不是在清理么？”
……
【水流】也自宋珩左臂涌了出去。
它与【火】前后打配合，全力剿杀着四处逃窜的残次品。
宋珩叹了口气。
她抬头打量着装置着各种名贵设备的研究室。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印有“端木家族”的一块方形牌匾上。
牌匾下面的实验桌上放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盒子。
宋珩犹豫一瞬，用【场】力打开了盒盖。
【是否启动】
这时，一个全息影像助手跳了出来。
影像的模拟面容看起来很眼熟。
宋珩浑身一冷。
竟是年轻时的博士。
【是否启动】
一道与奥罗拉声音极其相似的机械音突然响起。
宋珩惊愕地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是什么情况？
“母亲？”
宋珩有些不安。
她想唤醒宋星棠，看看她是否知道点什么。
然而，一片安静中，毫无回应。
“……”
宋珩突然想起来，宋星禾说的“在她的维度她是王”那句话。
难道，她一出墙，小姨就识别到母亲的意识体、将她带走了？
就在她思绪越跑越远的时候，那个全息影像前的提示框变了：
【识别到【尊体】移动轨迹，是否消灭？】
【尊体】？
宋珩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里哪还有【尊体】？
【已开启装备】。
宋珩眸子突然瞪大。
【水流】与【火】！
……
果然，随着这个想法爬进脑子，宋珩便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这不是她的情绪，那自然就是【水流】与【火】的情绪。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东西能伤它们？
宋珩连忙通过双臂内残余的【水流】与【火】识别到它俩的位置，然后操起【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它们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快回来！”
【水流】与【火】也连忙回撤。
然后，一切都像是慢放。
宋珩尽可能地伸出双臂。
终于，她将【水流】与【火】抱进怀里。
然后紧接着，【水流】与【火】以防御之势一左一右爬上宋珩的肩膀。
宋珩心跳如擂鼓。
她从未见过【水流】与【火】那么慌乱的样子。
拐角后面究竟有什么？
宋珩低头，她发现她双脚不受控制地向拐角处走去。
即使【水流】与【火】控制她的双臂拉住墙壁，也没能阻碍住她前行的脚步。
一步、两步。
拐角之后，站着一个没穿鞋的小女孩。
“吧嗒”一声。
宋珩太阳穴嗡嗡作响。
她感觉自己脑中有根弦，断了。
那个小女孩，竟然就是她自己。
小时候的她。
“你……”
“小宋珩”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
宋珩用力闭上眼睛。
她再睁眼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她成年后的脸。
宋珩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下意识退了一步。
“小宋珩”呢？
突然，“哗啦”一声。
她面前的镜子轰然倒地，化作无数碎片，散了一地。
然后，镜子后面的走廊上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了。
从房间中跑出无数个“小宋珩”来。
宋珩看着这一切，惊恐地连连后退。
这时，“扑哧”一声。
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自身体一处传来。
她颤抖着低头。
宋珩看见一只染着血的白手自她胸膛前伸出来。
手中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
那是她的心脏。
白手的主人像脱衣服一样掏出宋珩的心脏，然后，无情地将她扔在地上。
“……”
走廊里很安静。
仅剩止不住的血流声。
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觉。
宋珩神离之际，暗骂自己蠢。
那么反常、毫无逻辑的圈套，她竟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被“博士”这个套拴住了心。
“宋珩，你知不知道，你的心很轻啊？”
“因为，‘掉以轻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手的主人心情很不错。
它边讲着烂梗，边神经质地握着宋珩的心脏开始在走廊上跳舞。
【水流】与【火】守着宋珩渐凉的尸体，却也不敢离白水的主人太近。
它们也会被它的幻觉所惑。
白手的主人越跳越高兴。
后来，它开始哼歌。
【水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手的主人也轻易不敢对【水流】与【火】出手。
【水流】与【火】又不肯将宋珩的尸体留给白手的主人。
就这样，一阵诡异的歌声中，双方僵持不下。
“小燕子，穿白衣，年年冬天不离去……”
……
“小燕子，穿白衣，年年冬天不离去……”
“你词唱错了。”
这时，一声毫无情绪波动的女声响起，引得那歌声一顿。
白手的主人停下舞步。
它看向女声传来的方向，脸垮了下来。
“舞蹈跳得也差点意思。”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
宋珩“刷”的一下，猛地睁开双眼。
见状，那白手的主人吓了一跳。
“喂，你，讲烂梗的那个。”
宋珩眼珠子动了一下，看向白手的主人：
“将我的‘轻心’还给我。”
“……”
白手的主人惊恐万分地呆在原地，半分钟过去它才刚刚找到自己的舌头：
“你……你怎么还没死？”
宋珩深深叹了口气。
她看清了白手主人的脸：
是个面容苍白、双眸紧闭的少女。
少女穿着复古、华丽的蕾丝绸裙。
然而，绸裙上很脏、看起来破破烂烂，恨不得下一秒就会散架。
宋珩的目光再次回到少女的脸上，她的嘴一动不动。
“这怎么可能？！”
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珩目光下移，终于，她在少女腰间看到了一张小嘴。
“……”
这场景着实有些奇怪。
要不是宋珩心知自己已经死了，而死人不会有幻觉。
不然，她以为自己又中招了。
原来，这是一个精神系异能者与精神污染的组合。
怪不得她与【水流】、【火】都会被幻觉所惑。
这里竟然有个未展开污染区的增生期污染。
怪不得所有活物都撤到研究室前厅去了。
有增生期污染在，这后面可不是人与异形能待的地方。
宋珩在考虑她能将心脏拿回来的可能性。
还是算了。
【水流】连忙没进宋珩的身体，加速她的恢复。
【少女】转身向宋珩走过来。
【火】连忙挡在宋珩身前。
见状，【少女】犹豫一下，还是没再前进。
“你，究竟是不是人？”
【少女】很疑惑。
死在它手上的人数不胜数。
但像宋珩这般半死不死的，它还是第一次遇到。
【少女】又看了看手中已经冷了的心脏，歪了歪头。
“我是人。”
宋珩感觉胸口热了起来，她的身体即将重塑完毕。
于是，她捂着胸口的窟窿踉踉跄跄站起身来。
“人啊，只能死一次。”
她抬眸看向【少女】：
“在此之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我以后都不会再死了。”
“……”
【少女】一时无言。
这番话听起来逻辑上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它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因为不能用人的脑子，它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少女】一时陷入宕机状态。
宋珩右手成拳状。
顿时，一张金色的小网出现。
一开始，它只有巴掌那么大。
很快，它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然后，整个研究室都被它囊括在内。
“这地方太诡异了，还是先下手为强。”
宋珩害怕接下来再触发什么，引出新的东西来。
她是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复活。
但是，没必要。
“破。”
随着她一声令下，金光突然收紧。
研究所被压缩到极致。
“哇。”
【少女】见自己四肢尽折，状况之外的感叹一声。
【火】猛地腾起，一口将它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