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镜夷嘴角微勾,这才将饴糖轻轻放入她掌心。
苏赢月立刻转向小女孩,连同张悬黎那包桃脯一并递到她的小手里,声音温柔道:“这些都是你的。”
“那你告诉姐姐,刚才那个小郎君说的街头说书人,是真的吗?”
小女孩用力点点头,“是真的。那个说书先生在这一带很有名的。”她稍顿一下,又道:“可是最先唱,不是王这个童谣的,不是说书先生。”
闻言,苏赢月仰头看了沈镜夷一眼,随即又看向小女孩,温声道:“哦?那是谁最先唱的呢?”
小女孩不语,眼巴巴看着陆珠儿手中的小皮囊。
“珠儿,给她喝一口。”苏赢月当即道。
“好。”陆珠儿回应着,扒开皮囊塞,送到小女孩嘴边。
小女孩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这才满足地继续道:“是一个姐姐,长得很好看,像仙女一样。”
“发水前,我在河边一棵歪脖子柳树下玩,那个姐姐跟我说,学会这首童谣,就给我买冰酪吃。”
小女孩眼睛一眨,“说书先生是在后来,后来才唱的。”
“多谢你啊,姐姐知道了。”苏赢月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并叮嘱:“快回家吧,记住,若是再见到那个姐姐,”她抬手指向蒋止戈,“记得悄悄告诉这个巡检哥哥,好不好?”
“好。”小女孩点点头,而后离开。
“听见没?蒋巡检。”张悬黎起身,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蒋止戈,打趣道:“这可是正经事,别整天玩世不恭的,当心吓坏报信的小孩子。”
蒋止戈听着她的话有些无奈,还是笑着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书先生,仙女姐姐……这童谣传得可真花哨。”陆珠儿感叹道。
“是、”苏赢月说着欲起身,却因蹲得太久,脚下一阵酸麻,身形微晃。
沈镜夷眼疾手快,立刻抬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并温声道:“小心。”
苏赢月耳根一红,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缓缓抬头看向他,佯装镇定道:“一首童谣,竟有这么多来历,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沈镜夷微微颔首,“此事暂且记下,稍后再详查。眼下最紧要的是我们此行的正事,莫要耽搁了。”
苏赢月点点头。
于是,一行人不再停留,踩着还未清理完的淤泥向陈寡妇经营的香粉铺走去。
距陈氏香粉铺还有些距离,苏赢月便看见陈娘子正在门前默默清理淤泥。
突然,便见从她邻店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三个人。走在最前方的应是店主,他他手里拿着一油纸卷。
“陈娘子,且慢清理。”那男子声音洪亮,引得周围正在清理淤泥的街坊纷纷侧目。
陈娘子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脸上带着疲惫与戒备:“胡员外,有何指教啊?”
胡员外抖开那卷纸,对着陈娘子指了指,而后又指了指脚下泥泞的地面,朗声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水退了,这地界也得重新厘清。”
他举了举手中的那张纸,“根据我这地契所载,你我两家店铺之间,应以一条三尺宽的明沟为界。”
他看了看地面,“如今明沟虽被淤泥填平,但位置不变。”
他的手猛地指向陈娘子脚下,“你如今清理的这片地方,连同你堆置废物的地方,已侵占了至少两尺我胡家的地基。”
“你胡说。”陈娘子立刻急声道:“我家的铺面一直到这里,几十年从未变过。”
“这分明是地界石被挪动了。”
“地界石?”胡员外冷笑一声,用脚踢了踢旁边淤泥中一块歪斜的石头,“你说的是这块吗?”
“大水汹涌,冲垮房屋无数,移动几块石头有何稀奇?它现在的位置,正与我地契所载相符。”
“你说你家的范围到此,空口无凭,你的地契呢?”
“我、我的地契存放在店内木匣中,大水一来,连同匣子都被冲走了。”陈氏声音弱了几分,“可你也不能趁着天灾,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强占我的宅地啊!”
“陈家娘子,你这话可就昧良心了。我胡大是讲道理的人,可这道理,大不过老天爷的安排。”
他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猛地指向脚下,“你瞪大眼睛看清楚,这地界石不是我挪的,是它自己长脚跑到我这边来的。”
“你胡说。”陈娘子气得浑身发抖,“这石头几十年都没动过,定是你,定是你趁水退,偷偷把它撬了过来。你欺我孤儿寡母,想霸占我的宅地。”
“哎哟,陈娘子,你可别乱扣屎盆子。”胡员外提高嗓门,挥舞着手臂,“大家伙都看着呢,谁不是昨天水退才回来?我一直忙着清理店铺,谁有那闲工夫?”
他顿了顿,环视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举着手上那张地契展示给众人看。
“各位乡邻都来看看。官契上白纸黑字,明沟为界,如今陈娘子无凭无据,便要强占我二尺地基,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他便向陈娘子上前一步,语气变得强硬:“烦请你立刻将这些东西搬回你自己的地界,否则,就别怪我让人帮你清理了。”
他说着之时,他身后的两个伙计作势欲上前。
“这地是我孙家祖辈传下来的,白纸黑字写在鱼鳞册上,不信你去官府查。”陈娘子大声说着,并张开双臂,阻挡着那两个伙计。
“不许欺负我娘。”石头和豆荚跑来,护在陈娘子身前,推着那两个伙计。
胡员外挥下手,那两名伙计退下。
陈娘子将虎儿豆荚护在怀中,怒视着胡员外,“胡员外,你、你这是仗着有张纸,且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胡员外故作叹息,“陈娘子,话不能这么说。我胡某人最重规矩,白纸黑字,官印为凭,这才是规矩。你无凭无据,便是告到官府,我也占着理呢!”
他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继而故作好意提醒道:“陈娘子,即便你是一个妇道人家,也要讲王法,讲规矩啊!”
他话音刚落,沈镜夷清冷的声音便倏然响起。
“好一个王法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