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曜的话语如初春第一缕融雪的风，悄无声息地渗入林昭昭的心扉，让她整个人轻轻一颤。
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又是在这般险地，那声音里带着三分低哑七分温存，在这布满危机与谎言的异国寝宫中，绽开了一朵不合时宜却令人心悸的花。
林昭昭只觉得耳尖像被晚霞染透的云絮，热意止不住地蔓延，试图挣脱他环抱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你先前不是还坚持要我独自回去的吗？”
“可你不是……不愿走么？”齐曜的手臂如藤蔓般温柔却坚定地环紧，下颌轻抵在她发间，呼出的气息拂动她鬓角的碎发，“那便不走了……”
他的声音沉如月下松涛，又似陈年佳酿般醉人：“你高估我了…...面对你，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定力…...”
宫灯氤氲的光晕为两人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光，远处隐约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却盖不住此刻心跳如擂鼓的共鸣。他指尖轻轻抚过她后颈，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克制而深情的战栗。
话音未落，齐曜已俯身封住了她的唇。
菊花的冷香在空气中幽幽浮动，却不及他唇齿间灼热的温度。这个吻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试探的轻触或温柔的厮磨，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一手紧扣她的后颈，另一手牢牢箍住她的腰肢，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林昭昭在他炽热的攻势下微微战栗，指尖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衣襟。细密的轻吟被吞没在交缠的呼吸间，犹如冰雪初融时溪流的呜咽。远处宫灯的光晕在视线里碎成斑斓的星点，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交融的气息，和唇间那份带着掠夺意味的甘甜。
就在林昭昭被那炽热的吻搅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时，齐曜却猛地将她推开，自己一个纵身，翻身跃入了花圃外的积雪之中。林昭昭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一步，压倒了一片开得正盛的菊花。
几乎是同时，两道黑影如夜枭般疾掠而至。一人瞬间落在林昭昭身侧，急声问道：“伤到何处了？”——是百里一冰的声音。
另一人则已闪至齐曜身旁，语气紧绷：“主子？”正是三八七。
原来两人方才远远看见齐曜与林昭昭在花丛间相拥亲吻，自觉非礼勿视，刚别开视线，就听得动静不对，回神竟见二人先后倒地，还以为是遭了暗算。
齐曜已从积雪中站起身，玄色衣袍沾满碎雪，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冷。他对三八七低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散的沙哑：“通知下去，撤。”
众人依序潜入密道，悄无声息地撤回城南驻地时，天边已破晓。淡青色的晨光漫过雪原，将一夜的惊心动魄悄然掩入白昼。
营帐内，林昭昭与齐曜隔着一道薄薄的布帘各自躺下。帘幕微微晃动，透出彼此清晰的呼吸声，却谁也没有再开口。远处传来晨鸟的初啼，划破了这片克制的寂静。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齐曜的声音突然从帘后闷闷传来，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再这样下去……我实在煎熬.....”
林昭昭本就困得眼皮发沉，闻言迷迷糊糊地嘟囔：“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煎熬了？”
“你根本不懂！”齐曜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几分，又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硬生生压低了嗓门，带着几分难堪的焦躁，“我早前同你说过……我被表兄带去那种地方，后来……他还逼着我看了全套的……图册……”
“什么图？”林昭昭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好奇心彻底被勾起。她一把掀开隔帘，探过身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齐曜：“还有吗？给我也看看？”
晨光透过帐幔，温柔地映亮她满是好奇的小脸，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初融的雪水，不染一丝尘埃。
齐曜望着她全然无邪的眼神，喉结微动，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宠溺的纵容：“罢了……你还小……等成亲之后，我亲自给你看……现在……乖乖睡吧。”
他抬手轻轻将帘子重新拉合，隔断了那双过分明亮的目光，也藏住了自己耳根悄然漫上的绯色。
帐内重归寂静，只余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三日后，赫连斥勒以帝王身份颁布最后一道诏书，昭告天下：禅位于太子赫连思源，尊为永和王，继承大统。
积雪消融殆尽，冬日的暖阳洒落，格外和煦宜人。赫连婀娜一袭红裙明艳如火，来到城南虎威军营。
军营中央正举行一场庆功宴，将士们解甲便衣，把酒言欢，一派轻松热闹。赫连婀娜跟着福安来到中央大帐旁，只见林昭昭、齐曜等人正围坐在篝火旁，阿尔萨正仔细地给架子上清洗干净的烤全羊刷着酱料，香气四溢。
见赫连婀娜到来，林昭昭起身相迎，笑容明媚：“我们的大功臣来了！快请入座！”
赫连婀娜凝视着林昭昭，目光复杂，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变了……若当年你是这般嘴甜，我或许……就不会爱上你了。”
“当年的南央金，是何等冷冽决绝、锋芒毕露！哪像如今……”赫连婀娜轻哼一声，眼尾扫过林昭昭，“这般小媳妇似的，连逢迎拍马都学会了，真是……不像话！”
她说着，目光一转，笑吟吟地望向齐曜：“指挥使大人，您说句心里话——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南央金好，还是如今这个温软体贴的林昭昭好？”
齐曜难得对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温和却坚定：“都好。”
赫连婀娜挑眉，又垂眸细细打量林昭昭纤细的腰身，话锋陡然一转：“你当真……有了？”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不瞒你们说，我二哥此番能如此痛快让位，和你口中那个人质，可脱不开干系。”
“什么意思？”齐曜神色骤然一冷。
“我二哥已带着阿金云游四海去了。”赫连婀娜却不接他的话，只望着林昭昭，眼底情绪复杂，“他托我带句话——祝你和齐曜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