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章莱顿之变
莱顿城主府的客房里，鎏金烛台的火光摇曳，将桌面的银质餐具映得发亮。侍女刚端来的麦酒还冒着热气，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着细痕，散着麦芽的甜香；盘子里的烤鹿肉泛着油光，撒在上面的迷迭香让香气更浓，可华伦特却没什么胃口。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原本贴着记录水晶，现在空落落的，只剩布料与皮肤摩擦的触感。
三天前，他们将水晶交给巴顿领主时的场景还在眼前：巴顿接过水晶，指尖微微颤抖，看完里面的内容后，脸色变得凝重，却只是拍了拍兰斯特的肩，声音温和：“辛苦你们了，先去休息，一切有我。”可这三天来，巴顿既没召见他们，也没传来任何处理暗精灵的消息，只有侍女送饭时含糊的“领主在忙公务”，像块石头压在华伦特心上。
“父亲怎么还不见我们？”兰斯特把银质刀叉重重放在盘里，刀叉碰撞的脆响打破了客房的安静。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满是焦虑，“我们带回了记录水晶，还有暗精灵召唤恶魔的证据，他明明说会处理的……现在倒好，连面都见不到了。”
苏迪罗靠在窗边，淡紫色的眼眸盯着庭院里来回踱步的守卫。那些守卫本该是莱顿的老兵，脸上该有常年驻守边境的风霜，此刻却眼神呆滞，像被抽走了魂魄。每次路过客房门口，他们都会不自觉地扫向房门，目光里没有往日的恭敬，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像在监视笼中的猎物。“不对劲。”苏迪罗的声音压得很低，耳廓轻轻颤动，捕捉着庭院里细微的声响，“城主府的人身上都有股若有若无的异味，不是暗精灵常用的暗影尘，更像是……恶魔的气息，带着股腐朽的甜腥味。”
华伦特刚要开口，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很轻，却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立刻收起思绪，走到门边侧耳细听——是两名侍女端着托盘路过，对话声压得极低，像怕被人听见：“……你有没有觉得，领主大人这几天很奇怪？天天待在书房，不让任何人靠近，夜里还会有黑影从书房窗户出来……”“别乱讲！小心被灭口！上次厨房的老张就是多嘴，第二天就不见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像惊雷般炸响在城主府上空。金属碰撞的脆响、士兵的呐喊声、暗精灵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连客房的窗棂都被震得微微发抖。三人对视一眼，瞬间抓起武器：华伦特的机械短刃从腰间滑出，淡金色的斗气在刃尖凝着微光；苏迪罗的银纹长弓已搭好破魔箭，箭尖对准房门；兰斯特也握紧了鲁特琴，指尖按在琴弦上，随时准备弹出高频声波。
“走！出去看看！”华伦特低喝一声，一脚踹开房门。庭院里的景象让三人瞳孔骤缩：守卫们乱作一团，有的举着长矛四处乱刺，有的则瘫在地上发抖；一名穿着莱顿禁军铠甲的将军正提着染血的长剑往大厅跑，铠甲的肩甲被劈出一道深痕，鲜血顺着甲缝往下流，脸上满是焦急，连头盔都歪在了一边。
“是格雷将军！”兰斯特一眼认出了来人——格雷将军是莱顿领地的禁军统领，跟着巴顿领主征战了二十年，常年驻守南部边境，是莱顿最可靠的将领。“格雷将军，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喊杀声？”
格雷将军看到三人，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焦急更甚，语气急促得像在喘：“暗精灵军队突破了南部边境！他们来得太快了，守军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现在已经打到城主府附近了！我要立刻向领主大人汇报，组织禁军抵抗，再晚就来不及了！”
四人快步冲进大厅，厚重的橡木大门被格雷将军一脚踹开。可刚进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巴顿领主坐在高高的领主椅上，头歪向一侧，面色苍白得像张纸，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他的脸颊两侧缠绕着淡淡的黑气，像有生命的藤蔓，顺着皮肤往脖颈蔓延；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空洞，没有一点神采，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父亲！”兰斯特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前，却被苏迪罗一把拉住胳膊。苏迪罗的力气很大，指甲几乎嵌进兰斯特的皮肉里。“别过去！”苏迪罗的声音发紧，淡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巴顿，眼神里满是警惕，“他身上有浓郁的恶魔气息，还有影魔的波动——那是暗精灵用来控制人的邪恶魔法，他被控制了！你现在过去，只会送命！”
格雷将军猛地回头，长剑“唰”地指向苏迪罗，剑尖的寒光离苏迪罗的咽喉只有寸许。他的眼神里满是敌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半暗精灵？你怎么会在城主府？莱顿什么时候让暗精灵的人进来了？”格雷将军常年与边境的暗精灵周旋，对暗精灵的气息格外敏感，苏迪罗身上的半暗精灵特征——淡紫色的眼眸、耳尖的细微纹路，都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以为是暗精灵的卧底。
“他是我们的朋友！”兰斯特赶紧挡在苏迪罗身前，张开双臂，像在保护同伴，“苏迪罗是半暗精灵，但他一直在帮我们对抗暗精灵！我们从暗云海岸逃回来，全靠他的帮助！父亲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你先听我们说，别搞错了敌人！”
就在这时，巴顿领主突然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像两团跳动的鬼火。缠绕在他脸颊的黑气骤然变浓，顺着他的呼吸往上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凝聚成一团黑色雾气。雾气旋转着，渐渐成型，化作一只长着尖锐利爪、没有实体的怪物——那是暗精灵常用的影魔！影魔的身体像流动的黑烟，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清晰可见，利爪上还滴着黑色的黏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不用装了。”巴顿的声音突然响起，却不再是往日温和的语调，而是带着恶魔特有的低沉与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们从红礁港逃回来，带回记录水晶，以为能破坏我们的计划？真是天真。”
大厅两侧的石柱后，突然窜出十几名穿着黑袍的暗精灵，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手里的长矛顶端泛着幽绿的光，瞬间将华伦特四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暗精灵队长身材高大，黑袍上绣着复杂的血色符文，脸上戴着那副熟悉的骨制面具——正是之前在浅湾镇设伏的骨面人！
“华伦特，别来无恙？”骨面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黑色符文的脸，符文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我们三天前就潜入了城主府，用影魔控制了巴顿——他以为自己在处理公务，在安排抵抗暗精灵的事宜，其实早就成了我们的傀儡。你们交出记录水晶，不过是帮我们扫清了最后一个障碍。”
“你们的目的是记录水晶！”华伦特攥紧机械短刃，淡金色的斗气在刃身暴涨，映得周围的黑气微微后退，“让巴顿骗我们交出水晶，同时拖延时间，等暗精灵大部队攻城，把我们困死在城主府里！好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地打开魔界通道！”
“聪明。”暗精灵队长发出刺耳的大笑，影魔在巴顿身后张开利爪，黑色黏液滴在领主椅的扶手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洞，“可惜你们发现得太晚了。现在记录水晶已经被我们销毁，暗精灵大军已经攻破边境，城主府内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们插翅难飞！”
格雷将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暗精灵能突破边境——是巴顿被控制后，故意削弱了南部的防御！他立刻将兰斯特护在身后，对跟进来的几名禁军士兵喊道：“保护少主！跟我冲出去！我们不能被困在这里，必须把消息传出去！”
格雷将军提着长剑冲向最近的暗精灵，剑风凌厉，劈开了对方的黑袍。可还没等他刺中暗精灵的咽喉，影魔的利爪突然从侧面袭来，穿透了物理攻击，直取格雷将军的胸口。格雷将军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利爪擦着他的铠甲划过，在甲片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别硬拼影魔！它怕斗气和破魔箭！”苏迪罗的声音响起，同时他松开拉满的弓，破魔箭“咻”地射出，精准地射向影魔的核心——那团最浓郁的黑雾。破魔箭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剧烈扭曲，影魔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淡了几分。巴顿的身体也跟着剧烈颤抖，脸上的黑气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却很快又被影魔重新控制，空洞的眼神再次覆盖了他的瞳孔。
华伦特趁机拉着兰斯特往大厅外跑，机械短刃劈开挡路的暗精灵长矛，淡金色的斗气将两名暗精灵震退。格雷将军和禁军士兵们殿后，长剑与长矛碰撞的声响、暗精灵的嘶吼声、影魔的尖叫声在大厅里回荡，乱成一片。他们且战且退，好在格雷将军带来的禁军都是精锐，经历过无数次边境战斗，硬生生在暗精灵的包围中撕开一道缺口，冲出了城主府的大门。
府外的景象比大厅里更混乱：几十名禁军士兵正与暗精灵厮杀，有的士兵已经倒下，鲜血染红了城主府前的石板路；远处的街道上，暗精灵的黑袍身影越来越多，绿色的暗影火把在夜色里晃来晃去，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看到格雷将军带着人出来，幸存的禁军立刻聚拢过来，形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将军！暗精灵太多了，我们快撑不住了！”一名禁军士兵的胳膊被长矛刺穿，鲜血直流，却依旧咬着牙举着盾牌，“南部的守军已经全军覆没，其他方向的暗精灵也在往城主府汇合！”
格雷将军回头望了一眼城主府，里面的暗精灵正源源不断地冲出来，影魔的黑气在屋顶上空盘旋，像一朵巨大的乌云。他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咬了咬牙，转身对兰斯特三人说：“少主，华伦特先生，苏迪罗先生，你们快离开莱顿！往北部的威斯顿公国走，那里有伯纳德领主的军队，伯纳德领主与我们莱顿世代交好，他一定会保护你们！”
“那你呢？父亲还在里面！我们一起走！”兰斯特眼眶通红，抓住格雷将军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可以去找伯纳德领主，再回来救父亲，救莱顿！”
“我不能走。”格雷将军摇了摇头，轻轻拨开兰斯特的手，提起长剑指向城主府的方向，眼神坚定得像块钢铁，“我是莱顿的禁军统领，这里是我的家园，是我守护了二十年的土地。我要留在这里，守住城主府，拖住暗精灵的大部队，给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记住，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能联合的领主——莱顿不能就这么没了，巴顿领主也不能白白被控制！”
说完，他不再犹豫，对着身后的禁军士兵喊道：“兄弟们，跟我冲！为了莱顿，为了家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禁军士兵们发出震天的呐喊，跟着格雷将军朝着城主府的暗精灵冲去。长剑划破夜空，士兵们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为兰斯特三人挡住了追来的暗精灵。
华伦特攥紧兰斯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兰斯特吃痛，却没有松开。苏迪罗跟在身后，银纹长弓上还搭着最后一支破魔箭，警惕地盯着身后的追兵。三人望着格雷将军冲锋的背影，望着那些倒下的禁军士兵，眼眶通红却不敢回头——他们知道，回头只会让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了记录水晶，他们的抗争只能依靠幸存者的证词；没有了莱顿的庇护，他们成了暗精灵追杀的目标。可身后莱顿主城的火光越来越亮，映红了半边夜空，厮杀声、呐喊声、影魔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曲悲壮的战歌，在夜色里回荡。
他们必须活着。为了浅湾镇的亡魂，为了莱顿的士兵，为了被控制的巴顿领主，也为了阻止暗精灵与恶魔的阴谋。三人转身，朝着北部的官道跑去。脚下的石板路沾着鲜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身后的莱顿，正在被黑暗吞噬，而他们，带着不甘和复仇的火焰，踏上了一条更艰难、更危险的逃亡与抗争之路。夜色中，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莱顿的火光，像一盏不灭的灯，照亮了他们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