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喉头滚动,像是在压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痛,“墙也熏得乌漆墨黑,连地砖都裂了缝。”
他心疼地看着她惨白的脸,眼神里满是怜惜与自责,“不过你别慌,部队已经派了人来帮忙重修,建材明天就到。”
乔晚音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无声滑落,砸在被单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那是她一点一滴亲手建起来的啊!
从零开始,一砖一瓦,全是她熬的夜、流的汗。
她记得第一个孩子怯生生走进教室的模样,记得第一次家长会时,那些母亲含着泪点头说“乔老师,辛苦了”。
记得她悄悄用空间里的灵泉,给体弱多病的孩子炖的鸡汤,一碗一碗,熬到凌晨。
孩子们喝完后的红润脸庞,还有那一声声“老师,我有力气了”的稚嫩童音……全没了!
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黎安……”
她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声音抖得不成样,“火……是怎么着的?”
傅黎安脸色一沉,眼底掠过一丝怒意,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铁一般的冷硬:“初步看,是有人故意放的。”
“什么?!”
乔晚音瞪大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警卫在后门发现泼洒过的煤油。”
他声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空气里,“痕迹很明显,不是意外。”
乔晚音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谁?谁干这种缺德事?”
她声音发颤,眼中怒火与悲痛交织。
“幸亏是晚上,孩子们都不在……”
她不敢往下想,心都揪紧了,仿佛被人攥住狠狠拧了一把。
如果那天火起时教室里有孩子……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在医院躺了两天,高烧不退,医生说是情绪剧烈波动加上劳累过度。
直到体温稳定下来,才被傅黎安接回家。
刚进家属院,门口就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有人看到她,立刻噤声,转而投来关切的目光。
“妈,这是……?”
她疑惑地问宋雅芝,眉头微蹙,心里隐隐浮起不安。
宋雅芝长叹一声,眼角泛着泪光:“你二哥二嫂带着几个兵,在帮你收拾呢。你住院这两天,他们没日没夜地干,饭都顾不上吃。”
乔晚音走近一看,心口猛地一酸。
二嫂卷着袖子,露出粗糙却有力的小臂,正跪在地上,用钢丝球使劲擦着黑糊糊的墙。
手指已经磨得发红,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污渍。
二哥和几个战士正从卡车上卸下新做的桌椅,木头还散发着清漆的味道。
他们肩扛重物,脚步沉重,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滑过鬓角,滴落在泥土里。
“哟!小妹回来啦?”
李红梅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门口的乔晚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赶紧把手里的抹布往水桶边一丢,撩了撩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快步迎了上去,“你身子好点没?脸色看着倒是比前两天强些了。可别硬撑着,有我和你二哥在呢,准给你把这幼儿园重新拾掇得漂漂亮亮的,比以前还亮堂、还干净!你只管放心!”
乔晚音望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二嫂,心里猛地一酸,鼻子都有些发胀。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像耳语:“二嫂,这些粗活儿让黎安他们几个年轻后生干就行,你……你何必这么拼呢?又不是外人,我实在看不得你累成这样。”
“这怎么行!”
李红梅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半点反驳。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眼神坚定地盯着乔晚音,“咱们可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家人!你的事儿,就是我家的事儿,还能让你一个人扛?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乔晚音默默站在幼儿园那扇斑驳掉漆的木门前,望着李红梅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的身影——一会儿搬动桌椅,一会儿提水擦墙,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踩在泥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阳光斜斜地洒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乔晚音的心里忽然像被春日的暖阳轻轻拂过,软软的,热热的,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重新涌进了清泉。
“二嫂,歇会儿吧。”
她走过去,从保温桶里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声音柔和得不像平时的自己,“喝口水,缓一缓,活儿不急在这一时。”
李红梅这才停下脚步,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接过茶杯的时候还不忘用衣袖仔细擦了擦手,生怕弄脏了杯子。
“不累不累!”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憨厚得像个乡下土生土长的姑娘,“你瞅瞅这园子,再忙活半天,桌椅板凳全归位,窗户门框都擦亮,等明儿天一亮,娃们就能高高兴兴跑回来上课了!咱不能耽误孩子们的事儿啊。”
接下来的日子,李红梅所做的一切,远比乔晚音当初预料的还要多得多,也细心得多。
她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偷懒的余地。
天刚蒙蒙亮,晨雾还笼罩着村子的小路,远远就能听见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
只见李红梅已经拎着大扫帚,卷着裤腿,一寸一寸地清扫着幼儿园的院子。
落叶、纸屑、小石子,都被她仔仔细细地扫进簸箕里,院子很快变得干干净净,像是换了副新模样。
到了夜里,月光静静洒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别人都早已回家吃晚饭、看电视去了,唯有李红梅还蹲在教学楼门口。
她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检查,小心翼翼地关好每一扇窗,再一把一把地锁上铁门,动作认真得仿佛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更让乔晚音没想到的是,有一回她发现教室的窗户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剪纸——白白胖胖的小兔子,金灿灿的星星,还有粉嫩的小花,层层叠叠地粘在玻璃上,阳光照进来时,整间教室都泛着柔和的彩光,像是童话里的小屋。
“二嫂,这是你剪的?”
乔晚音惊讶地问。
李红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闲着也是闲着,剪着玩呗。孩子们看见肯定喜欢,教室也能亮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