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逃生:当血脚印连成回家的路,连风都在嘲笑我的模样
影猫消失在竹林深处的瞬间,我像摊烂泥似的趴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后背的伤口像被撒了把盐,火辣辣地疼,麻痹感顺着骨头缝往骨子里钻,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响,分不清是风声还是自己的耳鸣。
怀里的吱吱用小舌头舔我脸上的冷汗,毛茸茸的小身子抖得厉害。我想抬手摸摸它,可胳膊像灌了铅,刚抬起半寸就“啪”地砸回地上,溅起一捧混着血的泥。
“别……别怕……”我喘着气,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没事了……它走了……”
话刚说完,喉咙里就涌上一股腥甜,“噗”地吐出一口血沫,溅在身前的竹叶上,红得刺眼。
影猫的毒比我想象的更烈。刚才靠着黑石的指引和那股莫名的直觉躲过致命伤,可毒素已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现在 adrenaline(肾上腺素)退去,那股麻痹感像潮水似的把我往黑暗里拖。
不能睡!
我狠狠咬了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疼得我一个激灵。
六号哨所就在附近,只要爬到那里,找外门弟子要颗解毒丹,就能活!
要是在这里睡过去,就算影猫不回来,夜里的山风、路过的野兽,随便一样都能要了我的命。
我盯着前方半里地外隐约可见的木屋轮廓,像盯着救命稻草。
“走……吱吱……我们回家……”
我用胳膊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前挪。每挪一下,后背的伤口就像被撕开一次,血顺着破衣服往下淌,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粗糙的竹叶和石子刮得胳膊肘血肉模糊,可我顾不上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挪,活下去。
怀里的黑石贴着胸口,冰凉凉的,没再传来暖流,也没给我那种奇特的直觉,就像块普通的石头。可我攥着它的力气一点没松——刚才就是它救了我,现在它是我唯一的念想。
挪了没十步,突然听见左边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猛地停住动作,瞪着那片晃动的竹林,心脏“咚咚”狂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是影猫回来了?还是别的野兽?
怀里的吱吱也吓得缩成一团,小爪子紧紧扒着我的衣襟,连呼吸都停了。
风穿过竹林,吹得竹叶“沙沙”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朝着我这边来。
我摸向腰间——空的。
刚才翻滚躲避的时候,砍柴刀早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现在别说武器,我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混着脸上的血和泥,糊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就在这时,怀里的黑石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悸动,就像有人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
紧接着,那种奇特的“直觉”又冒了出来——
不是敌意……是……兔子?
这直觉模糊得很,却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让我紧绷的神经松了半分。
果然,竹林里窜出个灰扑扑的影子,耳朵长长的,三瓣嘴一抽一抽的,是只受惊的野兔子。它大概是被刚才的打斗吓坏了,慌不择路地从林子里跑出来,看到我这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得“噌”地又钻进了另一边的竹林,没影了。
虚惊一场。
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刚才那一下惊吓,耗光了我好不容易攒的力气,现在别说往前挪,连抬眼皮都费劲。
“吱吱……”怀里的小家伙探出头,用小舌头舔我脸上的血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着我的下巴,像是在给我打气。
我看着它黑溜溜的眼睛,突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混着血和泥往下淌。
我沈小虎这辈子,活得够窝囊的。
在杂役院被人欺负不敢还手,进山砍柴被妖兽追得像丧家之犬,现在送信送得半死不活,靠一只小灵鼠打气,还得指望块破石头保命。
可……活着真好啊。
能看见天上的云,能闻见竹叶的味,能摸到吱吱暖和的小身子,哪怕浑身是伤,哪怕像条蛆似的在地上爬,也比闭着眼等死强。
“走……继续走……”
我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又开始往前挪。
这次换了个姿势,像条泥鳅似的侧着身蹭。这样后背的伤口不容易被拉扯,可速度更慢了,半天才挪出三尺远。
地上的血痕越来越长,越来越淡——血快流干了。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木屋时远时近,像水里的月亮。耳朵里嗡嗡作响,隐约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是幻觉吗?
我停下动作,侧耳听了听。
不是幻觉!
真的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刚才好像听见这边有动静……”
“管它呢,赶紧巡查完回哨所歇着,这鬼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待……”
是外门弟子!是六号哨所的巡逻队!
我像被人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大半!
“救……救命!”
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哼哼,连自己都听不清。
“救命!我在这里!”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疼得钻心。
脚步声停了。
“谁在说话?”
“好像……在那边!”
脚步声朝着我这边来了!越来越近!
我眼前一亮,想抬手打招呼,可胳膊刚抬起就软了下去。
“在那儿!”
有人喊了一声。
紧接着,两道身影出现在竹林边,穿着外门弟子的青衫,手里握着剑,看到我这副模样,都愣住了。
“是……是那个送信的杂役?”其中一个弟子认出了我,惊讶地瞪大了眼,“沈小虎?你怎么弄成这样?”
另一个弟子赶紧跑过来,蹲下身摸了摸我的脉搏,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有气!快!他中了影猫的毒!赶紧抬回哨所!”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架起来。
“慢点!他后背有伤!”
“小心点!别碰他的伤口!”
被人架着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突然都泄了,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我感觉有人把吱吱从我怀里掏了出来,小家伙发出一声抗议的尖叫,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我躺在六号哨所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件粗布被子,后背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缠着厚厚的纱布,虽然还疼,但那种钻心的麻痹感消失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脸上暖洋洋的。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外门服饰的年轻弟子正坐在桌边捣药,他脸上带着点好奇,上下打量着我:“命够硬的啊,中了影猫的毒,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撑到我们来。”
“谢……谢谢师兄……”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躺着吧,你伤还没好。”他把一碗黑乎乎的药递过来,“刚熬好的解毒汤,快喝了。”
药味冲得我鼻子发酸,可我还是接过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得我直咧嘴,舌头都麻了。
“吱吱呢?”我想起小家伙,急忙问。
“在那儿呢。”他指了指桌角。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吱吱正蹲在一个装灵米的小碟边,抱着颗灵米粒啃得正香,看到我醒了,它“吱”地叫了一声,叼着灵米粒就跑过来,顺着床腿爬上床,跳进我怀里,用小脑袋蹭我的下巴,小尾巴摇得欢快。
“小家伙倒是机灵,昨天你晕过去的时候,它一直守着你,谁碰跟谁急。”那弟子笑着说,“要不是看它通人性,早把它扔出去了。”
我摸着吱吱毛茸茸的背,心里暖烘烘的。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到影猫?我们巡了半个月,都没在这附近见过这东西。”
我把遇到影猫的经过说了一遍,没提黑石的异动,只说自己运气好,滚来滚去碰巧躲开了攻击。
他听得直皱眉:“你说你没练过武功,就靠滚来滚去躲开了影猫的致命一击?还一拳把它打跑了?”
“嗯……”我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它大意了。”
他显然不信,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探究:“你这杂役……有点意思。影猫的速度有多快你知道吗?就算是我们外门弟子,没练过身法的,也未必能躲开它的偷袭,你居然靠‘滚’躲过去了?”
我干笑两声,没敢接话。
总不能告诉他,是我怀里的石头给了我“直觉”吧?
他看我不说话,也没再追问,只是摇了摇头:“算了,不管怎么说,你命大。对了,你送的信呢?”
我这才想起竹筒的事,心里咯噔一下。
信!昨天光顾着逃命,把送信的竹筒忘得一干二净!
“我……我弄丢了……”我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昨天太乱了,不知道掉哪儿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让哨所的人换班时多带点伤药。你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信不重要。”
我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点过意不去。
“对了,周执事让你伤好点就回去一趟。”他又说,“昨天我们把你遇袭的事报上去了,他好像挺关心你的。”
周执事关心我?
我有点意外,又有点紧张。
他该不会是觉得我连封信都看不住,想撤了我的差事吧?
也是,我这模样,哪像个能送信的?分明是个麻烦制造机。
“知道了,谢谢师兄。”
那弟子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说我至少得在哨所养三天才能动身,然后就出去巡逻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吱吱。
小家伙已经把灵米粒啃完了,正蜷在我怀里打盹,小肚皮一鼓一鼓的。
我摸着怀里的黑石,它安安静静的,冰凉凉的,和平时没两样。
可我知道,它不一样了。
它不仅能发热、能给暖流、能中和毒素,还能给我“直觉”,让我躲开致命伤,甚至看到敌人的破绽。
这到底是什么石头?
是法宝?是灵物?还是……什么活物?
我把它掏出来,放在手心。
黑黢黢的,表面坑坑洼洼,沾着点我的血,在阳光下没什么光泽,看着就像块从山里随便捡来的破石头。
可就是这块破石头,救了我好几次命。
我握紧黑石,贴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
不管它是什么,至少现在,它是我的依仗。
至于周执事那边……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是他真要撤了我的差事,我也认了。
这送信的活计,实在不是人干的。每天提心吊胆,跟死神擦肩而过,就算每月给十块灵石,我也快扛不住了。
可……真要回去干杂役,被赵三胖他们嘲笑,被刘管事克扣月钱,我甘心吗?
想起昨天在竹林里,靠着黑石的指引躲开影猫致命一击时的感觉,想起那股让我看清敌人破绽的奇特直觉,想起外门弟子刚才看我时那惊讶的眼神……
不甘心。
我不甘心一辈子当个任人欺负的杂役。
我想知道黑石的秘密。
我想弄明白那股暖流和直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变强。
哪怕只是强一点点,强到不用像现在这样,连只影猫都对付不了,强到能安安稳稳地活着,不用每天怕得要死。
“吱吱……”怀里的小家伙似乎被我弄醒了,蹭了蹭我的手。
我笑了笑,把它抱紧了些。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跳动的星星。
身上的伤还疼,可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慌了。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至少我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三天后,我终于能下床走路了。
后背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走快了会牵扯着疼,胳膊也还有点麻,不过比起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哨所的弟子给我找了件干净的外门弟子穿旧的青衫,虽然有点大,可总比我那件破得露肉的杂役服强。
我把吱吱揣进怀里,跟哨所的弟子道了谢,准备回外门。
临走前,那个给我熬药的弟子塞给我一把匕首:“拿着吧,比你那砍柴刀管用。下次再遇到妖兽,好歹有个趁手的家伙。”
匕首不长,也就七寸,柄是普通的木头,刀刃却很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谢谢师兄。”我接过匕首,心里暖暖的。
“路上小心。”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周执事那边……他没说要罚你,你别太紧张。”
我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走在回外门的路上,感觉和来时完全不同。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竹林里的风声“沙沙”的,像是在唱歌。怀里的吱吱睡得很香,手里的匕首沉甸甸的,黑石贴着胸口,安稳得让人踏实。
路过我和影猫打斗的地方时,我停下脚步看了看。
地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散落的竹叶上还能看到抓痕和我的血手印。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那把失踪的砍柴刀,刀身锈迹斑斑,还沾着干了的血。
我走过去,把砍柴刀捡了起来。
刀鞘早就没了,刀柄被血浸得发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把刀,救过我好几次命。
就算有了匕首,我也不想扔了它。
我把砍柴刀别在腰间,握紧匕首,继续往前走。
快到外门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杂役,大概是去山里砍柴的。
他们看到我这副模样,都愣住了!
衣衫褴褛(虽然换了新衣服,但路上蹭了不少泥,看着还是很狼狈),身上带着伤,腰间别着把旧砍柴刀和一把新匕首,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吱吱。
“那不是沈小虎吗?”
“他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
“你看他那样子,肯定又遇到妖兽了,能活着回来算命大……”
“听说他上次杀狼是运气好,我看啊,这次肯定也是走了狗屎运……”
他们在背后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句句钻进我耳朵里。
换作以前,我肯定低着头赶紧走,假装没听见。
可这次,我没走。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们。
他们被我看得一愣,纷纷闭上了嘴,眼神有点闪躲。
我没说话,就那么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回走。
走得不快,可每一步都很稳。
他们怎么想,怎么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活着回来了。
带着一身伤,带着黑石的秘密,带着变强的念头,活着回来了。
这就够了。
离外门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外门弟子操练的身影了。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周执事,杂役院,赵三胖,还有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
我回来了。
不管你们准备了什么,我都接着。
因为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三天前那个在竹林里只能靠滚来滚去逃命的沈小虎了。
我怀里有黑石,手里有匕首,心里有念想。
这条路,就算走得再狼狈,我也会一直走下去。
直到……我能真正抬起头,堂堂正正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