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与恐慌：当獠牙撕开安稳，我们连逃跑都嫌腿短
土狼撞碎门板的巨响，像一道惊雷在杂役院炸响时，我正蹲在灶台边，给吱吱烤最后一块灵米饼。小家伙最近迷上了灵米的香味，每天晚上都得叼着半块饼才能睡着，圆滚滚的身子缩在我手心，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看得人心里发软。
可这柔软的暖意，在土狼撞门的瞬间，被撕得粉碎。
“砰——！”
门板像纸糊的一样凹进去一块，木屑飞溅，我下意识地把吱吱揣进怀里，用破棉袄裹紧，整个人扑在灶台边，心脏“咚咚”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有妖兽！是土狼！”
“救命啊！门要破了！”
“快跑！往内门方向跑！”
外面的哭喊声、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夹杂着土狼低沉的嘶吼，那嘶吼里带着血腥气，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耳膜生疼，浑身汗毛倒竖。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灶房的窗户是破的，糊着几张旧纸，此刻被风刮得“哗啦”响，透过纸缝，能看见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狂奔，有人被绊倒，紧接着就是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再没了声音。
“它们……它们在吃人……”我牙齿打颤，浑身抖得像筛糠，连带着怀里的吱吱也跟着发抖，小家伙用小爪子紧紧扒着我的衣襟，小身子硬得像块石头。
我知道自己该跑，该像其他人一样，往内门方向跑，那里有外门弟子，有护山大阵的余威，或许能活命。可我的腿像被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打转：跑不动，跑了也会死，外面全是土狼，出去就是送死……
“哐当！”
隔壁的柴房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赵三胖的怒吼：“滚开！老子劈死你们这些畜生！”
我心里一紧。赵三胖虽然总欺负人，力气却大，平时扛两百斤的粮食袋都不喘气，他手里还有把砍柴刀，或许……或许能抵挡一阵？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掐断了。那惨叫声是赵三胖的，却只喊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了喉咙，只剩下嗬嗬的漏气声，听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吐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不是为赵三胖，是为我自己，为这随时可能被撕碎的小命。
“砰！砰！砰！”
灶房的门也开始摇晃，土狼的嘶吼声近在咫尺，能闻到它们嘴里喷出来的腥臊味，像腐烂的肉混合着铁锈，熏得人头晕眼花。门板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只沾着血的爪子伸了进来，胡乱抓挠着，木屑簌簌往下掉。
“躲起来……得躲起来……”我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手脚并用地往灶台后面钻。那里有个堆放柴火的小角落，狭窄、黑暗，平时连老鼠都懒得去，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蜷缩在柴火堆里，把吱吱按在胸口，用破棉袄把自己裹成一团，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可土狼撞门的巨响、外面的哭喊声、还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怎么也挡不住，像无数只锤子，在脑子里乱敲。
“咔嚓——！”
灶房门终于被撞碎了，两只体型壮硕的土狼冲了进来，灰黑色的皮毛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显然是闻到了活人的气味。
我死死咬住舌尖，疼得眼泪直流，才没叫出声来。柴火堆缝隙里透进的光，照亮了土狼锋利的獠牙，上面还挂着碎肉和毛发，那景象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它们在灶房里转了两圈，其中一只朝着灶台这边嗅了嗅，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正好对上我从柴火堆缝隙里露出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
土狼低吼一声，猛地朝柴火堆扑来！
“完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王二狗的脸，闪过李小四怯懦的眼神，闪过陈明静白衣胜雪的身影，最后定格的，是怀里吱吱抖得不成样子的小身子。
对不起，吱吱，没能护好你。
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的狼嚎和兵器碰撞的脆响。
我猛地睁开眼睛，透过柴火堆的缝隙看去——
一个穿着外门青衫的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手里的长剑泛着寒光，刚才那一剑，正好刺穿了扑向我的那只土狼的脖子！
“嗷呜——！”土狼发出一声垂死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另一只土狼见状，凶狠地朝那弟子扑去，却被他灵巧地躲开，长剑横扫，削断了土狼的一条后腿。
“孽畜！也敢闯我青云宗！”那弟子怒喝一声，剑法灵动，显然有些功底。
我趁机从柴火堆里爬出来，连滚带爬地往灶房外跑。怀里的吱吱吓得“吱吱”直叫，却懂事地没乱动，只是紧紧扒着我的衣服。
外面的景象比我想象的更惨烈。
杂役院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被啃得面目全非，有的缺胳膊少腿，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汇成小股的血流，往低洼处淌。十几只土狼在人群里穿梭，扑咬、撕扯，像在屠宰场里一样。
平时耀武扬威的刘管事，此刻倒在灵田边，肚子被撕开，内脏流了一地，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几个平时和我一起干活的杂役，有的被土狼追得慌不择路，掉进了粪坑，有的慌里慌张地爬上树，却被土狼跳起来咬住脚脖子，硬生生拽了下来。
“往这边跑！外门弟子来了！”有人大喊着，朝着东边的路口狂奔。
我跟着人流往前跑，腿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身后传来土狼的嘶吼和人的惨叫，像催命的鼓点，逼着我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
跑着跑着，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怀里的吱吱也被甩了出去，“吱”地叫了一声，滚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吱吱！”我心里一紧，顾不上身上的疼，赶紧去捡它。
就在这时，一只土狼发现了我，嘶吼着朝我扑来！
我甚至能看清它嘴角的血沫和眼睛里的凶光，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
“完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却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土狼的眼睛！
土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擦着我的头皮摔在地上，滚烫的血溅了我一脸。
我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见几个拿着弓箭的外门弟子站在路口，正对着土狼射箭，箭无虚发。
“愣着干什么？想死吗？”一个外门弟子冲我吼道，“赶紧到这边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起草丛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吱吱，揣进怀里，连滚带爬地跑到路口，躲在外门弟子身后。
路口聚集了不少幸存的杂役，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有的在哭，有的在发抖，有的呆呆地看着空地上的惨状，眼神空洞。王二狗也在里面，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正用破布胡乱缠着，看见我，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小虎……我以为你死了……”
“我没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得厉害，心里却比他还慌。
外门弟子的到来，暂时遏制了土狼的攻势。他们有的用剑，有的用弓箭，配合默契，很快就斩杀了好几只土狼。但土狼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一批被斩杀，又有一批从黑暗中冲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不对劲！”领头的外门弟子眉头紧锁，“这些土狼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根本不怕死！”
“管它什么东西控制的！杀就完了！”另一个弟子喊道，长剑一挥，又斩杀一只土狼。
可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外门弟子虽然修为比杂役高，但也只是炼气初期，对付几只土狼还行，面对源源不断冲上来的狂暴土狼，渐渐有些吃力，已经有两个弟子被土狼咬伤，退到了后面。
“得想办法通知内门！”领头的弟子喊道，“谁去报信？”
没人应声。从这里到内门，要经过外门的演武场和炼丹房，沿途到处都是土狼，谁去谁死。
“我去！”一个年轻的外门弟子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稚气，却眼神坚定，“我速度快，能冲过去！”
“小心！”领头的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护山大阵的西侧节点可能被破坏了，你绕着走！”
那年轻弟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提气纵身，像一只灵猴，朝着内门的方向冲去。他的身法确实快，躲过了几只土狼的扑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可我们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谁都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到达内门，能不能搬来救兵，是我们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
土狼的攻势越来越猛，外门弟子组成的防线渐渐被压缩，不少杂役又开始恐慌起来。
“不行了！守不住了！”
“快跑啊！往哪跑都行！”
“我不想死啊！”
有人开始不顾外门弟子的阻拦，朝着其他方向狂奔，结果刚跑出没几步，就被黑暗中窜出来的土狼扑倒，惨叫着被撕碎。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越来越多的杂役失去了理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反而给外门弟子的防守添了麻烦。
“别乱！都给我站住！”领头的外门弟子怒吼，却根本没人听他的。
我死死拉住想要跟着跑的王二狗：“别乱跑！乱跑就是死！”
“可……可他们快守不住了！”王二狗指着防线，那里已经被土狼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只土狼冲了进来，咬伤了一个杂役！
“再等等！内门的人很快就来了！”我咬着牙说，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怀里的黑石冰凉，贴着胸口，却没像上次那样发热。我知道，这次的危机，比上次在破屋里遇到的两只土狼严重得多，黑石的力量，或许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紧接着，几道耀眼的剑光从内门方向飞来，速度快如闪电！
“是内门弟子！”外门弟子里有人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剑光越来越近，我看清了，是三个穿着内门服饰的弟子，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剑光凌厉，正是……陈明静！
是她！
我愣住了，忘了害怕，忘了恐慌，只呆呆地看着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她的速度太快了，白衣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流光，手中的长剑仿佛凝聚了月光，每一次挥出，都有数只土狼被斩杀，血溅当场，却沾不到她的衣角分毫。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仿佛眼前的血腥和混乱与她无关，只有在挥剑时，才会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另外两个内门弟子也不含糊，剑光闪烁，配合默契，很快就斩杀了大半土狼。剩下的土狼像是感受到了恐惧，开始退缩，想要逃回黑暗中。
“哪里跑！”陈明静清冷的声音响起，剑光暴涨，如一道匹练，瞬间追上了逃跑的土狼，将它们尽数斩杀！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原本凶神恶煞的土狼，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杂役院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幸存杂役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哭声。
陈明静收剑而立，白衣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身后的两个内门弟子，也收起了剑，神色平静。
外门弟子们纷纷行礼：“参见陈师姐！参见两位师兄！”
陈明静点点头，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和幸存的杂役，最后，落在了我和王二狗身上。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赶紧低下头，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刚才……刚才她救了我，救了我们所有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压了下去。
她不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宗门，为了清理妖兽。我和其他杂役一样，只是沾了光。
“检查伤亡，修复防线，”陈明静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另外，查清楚这些土狼为何会突然暴动，为何会精准冲击护山大阵的薄弱点。”
“是，陈师姐！”外门弟子连忙应声。
陈明静没再多说，转身和另外两个内门弟子一起，化作三道流光，消失在内门的方向。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我才敢抬起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恐慌渐渐退去，剩下的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无力。
刚才的混乱和恐慌，像一场噩梦，却真实地发生了。
我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看着幸存杂役们麻木或恐惧的脸，看着外门弟子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安稳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活下去，需要运气，需要别人的保护，更需要……自己的力量。
像陈明静那样的力量。
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妖兽袭扰时，不惊慌失措，不狼狈奔逃，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
我摸了摸怀里的吱吱，它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吓坏了，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又摸了摸怀里的黑石，冰凉的，没什么特别。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妖兽能突破一次防线，就能突破第二次。
下一次，未必会有外门弟子及时赶到，未必会有陈明静这样的内门弟子出手相救。
下一次，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慌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乱石岗的拳，要继续练，而且要更刻苦。
黑石的秘密，要继续探索，不管有多难。
我要变强。
至少，要强到在下次混乱来临时，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怀里的吱吱，能有尊严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吓得腿软，只能拼命躲起来，等待别人的拯救。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今夜的混乱和恐慌里，深深扎根。
我扶着受伤的王二狗，朝着临时安置点走去。月光依旧惨白，却仿佛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这条路，注定艰难。
但我别无选择。
因为我不想死。
更不想，像今晚这样，活得像条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