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血衣,被供奉在祠堂的角落里,像块干硬的黑炭。了无声息,无人问津
那是王掌柜的儿子留下的。当年,王家少爷被诬杀人,血衣是“铁证”,上面的血迹与死者的血型“吻合”,他百口莫辩,最终病死在牢里。王掌柜不相信儿子会杀人,十年间,逢年过节都要对着血衣哭,把眼睛都哭瞎了。
“那血衣有问题!”邻居们都知道,“少爷死的前一天,还在帮张寡妇挑水,怎么可能杀人?”
消息传到澈儿耳中时,他正在看《洗冤录》,书页上“血渍可验,新旧有别”几个字被圈了红,墨迹像凝了血。他让人把血衣取来,放在案上——血衣是粗麻布的,早已发黑发硬,上面的血迹呈暗褐色,像凝固的铁锈。
“取陈醋来,要最酸的那种。”澈儿对仵作说。
陈醋煮沸,酸气弥漫了整个公堂。澈儿让人将血衣浸入醋中,用竹筷轻轻搅动。奇迹发生了:随着醋的沸腾,血衣上的暗褐色渐渐褪去,露出底下一道狭长的刀口破痕!那破痕像朵含苞的莲,在醋水中慢慢舒展,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红,显然是后来被人用别的血掩盖的。
“这是……”仵作惊得张大了嘴,“这刀口的形状,与当年死者身上的伤口不符!倒像是……”
“像是凶手的佩刀留下的。”澈儿接过血衣,小心地展开,那道莲茎般的破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当年负责验尸的仵作,是谁?”
老仵作早就退休了,被传来时,看着血衣上的破痕,腿一软就跪了:“是……是张地主买通了我!他杀了人,嫁祸给王家少爷,还让我用狗血混着人血,涂在血衣上,掩盖这道刀口……”
真相大白。张地主当年为夺王家的良田,杀了上门理论的长工,却嫁祸给王家少爷。如今证据确凿,他被押上公堂时,看着那道在醋水中“绽放”的血莲,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掌柜虽然瞎了,却让邻居把血衣的样子讲给他听。当听到“刀口不是少爷的”时,他忽然笑了,老泪淌得满脸都是:“我儿……我儿是清白的……”
血衣后来被妥善保存,放在县衙的证物库里。有人说,夜里路过库房,能闻到淡淡的醋香,像在洗刷十年的冤屈。而那道莲形破痕,被人称为“血莲”,成了当地的一个传说——传说只要有冤屈,哪怕过了十年,用真心和智慧,总能让真相像血莲一样,在正义的醋水中,缓缓绽放。
澈儿离开时,王掌柜拄着拐杖,摸着血衣的包裹,对他说:“殿下,这世上的冤屈,就像这血衣上的旧血,看着洗不掉,其实只要找对了法子,总能洗干净的。”
澈儿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田埂。那里,王家的良田又回到了王掌柜手里,新种下的麦子,长得绿油油的,像在为沉冤昭雪的少年,铺就一条通往春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