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库的角落,堆着座“箭山”。
都是些旧箭,箭杆朽了,箭头锈了,有的还弯了腰,像群垂暮的老兵。兵部的奏折说,这些箭没用了,占地方,不如烧了省事。可看守军械库的老兵赵武,每次路过都要摸摸它们,像在跟老伙计打招呼——这些箭,有他年轻时在战场上用过的,箭头还沾着当年的血。
“烧不得啊……”赵武对着箭山叹气,“它们饮过血,护过城,就算老了,也该有个好归宿。”
这话传到澈儿耳中时,他正在校场看新兵射箭。新箭簇闪着冷光,射中靶心时“噗”的一声,干净利落。可他的目光,却越过靶场,落在了军械库的方向。
“把那些旧箭搬出来。”澈儿对赵武说,“我有用。”
旧箭被搬到校场,堆了满满一地,锈味混着木头的霉味,像段尘封的历史。澈儿拿起一支,箭头锈得发红,他用手指刮了刮,铁锈簌簌往下掉。“这铁,还能用。”
他让人把箭杆和箭头拆开:“箭杆劈成木条,做农具的手柄;箭头熔了,铸成镰刀和锄头。”
铁匠们支起熔炉,旧箭头扔进火里,“噼啪”作响,铁锈烧尽后,露出通红的铁水,像凝固的血。赵武站在熔炉边,看着箭头熔化,忽然老泪纵横:“它们这是……换了种活法?”
新铸的镰刀,刃口闪着光,比普通镰刀更锋利,因为箭头的铁,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锄头的锄板,带着淡淡的锻纹,像箭羽的纹路。最妙的是那些箭羽,被工匠剪成一样的长度,装在木尺上,做成了“量穗尺”——秋收时,量量麦穗的长度,就知道收成好不好。
秋收那天,田里热闹得像过节。农夫们挥着新镰刀,“唰唰”地割麦,麦秆倒下的声音,像在唱歌。有个老农,用“量穗尺”量了量麦穗,笑得皱纹都堆在一起:“今年的穗,比去年长半寸!能多打不少粮!”
赵武也来了,他拄着一根用箭杆做的拐杖,看着农夫们用那些“箭杆农具”干活,忽然挺直了腰,像年轻时在战场上一样。“看见了吗?”他对着天空喃喃,“你们没被烧,变成了镰刀,变成了尺子,还在护着这片土地……”
澈儿站在田埂上,看着金黄的麦浪,和浪里穿梭的人影。旧箭的铁锈,变成了镰刀的锋;旧箭的木杆,变成了握在手里的温;旧箭的羽毛,变成了丈量丰歉的准。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杀伐之气,化为耕耘之力;曾经的利刃,如今在田地里,收割着和平的希望。
后来,有个年轻农夫,用那把箭头熔铸的镰刀,割出了县里最好的麦子。他在镰刀柄上刻了行字:“曾饮血,今割麦,同为天下。”这话传到京城,澈儿听了,只是笑了笑——他知道,那些旧箭,终究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他们守护过的土地上,活在了每个丰收的年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