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底,比赛来到俄罗斯。索契奥林匹克公园赛道,像一条灰色的巨蟒,盘踞在黑海之滨。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风里带着咸湿的水汽,让整个围场都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氛围中。
这里是梅赛德斯的地盘。两条超过一公里的全油门路段,以及多个高速弯角,几乎是为他们的动力单元量身定做。
法拉利排位赛的挣扎是意料之中的。林逸风坐在SF71h的驾驶舱内,每一次驶上主直道,将油门踩到底,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种无力感。引擎在身后咆哮,转速指针顶着红线,但通过头盔侧方后视镜的余光,他能看到银色的梅赛德斯赛车那令人绝望的接近速度。空气动力学带来的下压力优势,在索契纯粹的马力游戏面前,被无情地削弱了。
最终成绩定格。瓦尔特里·博塔斯,杆位。刘易斯·汉密尔顿,第二。
梅赛德斯-AmG马石油车队,毫无悬念地包揽头排。
林逸风的法拉利赛车停在第三名的位置上。勒克莱尔第四。跃马的双车,只能跟在银箭身后吃尾流。
赛后混合采访区,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的问题尖锐而直接,几乎都指向了法拉利在动力上的“疲软”。
“林,这是否意味着在接下来的高速赛道上,法拉利将彻底失去竞争力?”
林逸风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被汗水浸湿但依旧神采奕奕的脸。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对着最近的摄像机镜头,猛地挥了挥拳头,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排位赛?那只是热身!正赛才是真正的战场!等着瞧吧,我要在这里,逆天改命!”
他标志性的中二发言,配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瞬间让紧张的采访区气氛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一些老记者无奈地摇摇头,而年轻的粉丝们则在隔离区外发出了欢呼。
没有人知道,在他转身走进车队p房的瞬间,那张笑容就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专注。
正赛日。五盏红灯依次亮起,然后同时熄灭。
林逸风的起步反应快如闪电,几乎是在灯灭的同一刹那,赛车就弹射了出去。他瞄准了汉密尔顿身侧的内线,试图在进入漫长的三号弯前完成超越。
然而,汉密尔顿的防守如同教科书般精准。他的银箭赛车只是轻微地向内侧移动了半个车身的距离,就彻底封死了林逸风所有的进攻路线,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赛车集团如洪流般涌入二号弯,引擎的轰鸣、轮胎的尖啸和空气被撕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林逸风能感觉到勒克莱尔的赛车就在他的侧后方,他甚至能从后视镜里看到维斯塔潘那台红牛赛车激进的走线。
他没有丝毫慌乱,手上的动作精确到厘米。一个微小的转向修正,巧妙地避开了与汉密尔顿后轮几乎要发生的接触,稳稳地守住了自己的位置。
第一圈结束,名次没有变化。但林逸风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比赛进入第12圈,僵局仍在继续。林逸风与汉密尔顿的差距始终维持在1.5秒左右,一个无法进入dRS区,却也无法被甩开的尴尬距离。
“罗伯托,告诉我轮胎状况。”林逸风的无线电通讯一如既往的简洁。
“轮胎温度正常,磨损在预期内。但刘易斯正在保护他的轮胎,我们不能跟他耗下去。”比赛工程师罗伯托·奇亚帕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果决,“准备执行b计划。plan b。”
“收到。”
下一圈,当林逸风冲过维修区入口时,他毫不犹豫地向右一打方向盘,一头扎进了维修通道。
法拉利的维修区,红色的身影瞬间沸腾。
技师们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赛车停稳的瞬间,四支风炮枪同时响起刺耳的尖鸣,旧轮胎被飞速卸下,新轮胎被精准地装上。前千斤顶落下,后千斤顶落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2.1秒!
本赛季最快的进站纪录!
SF71h如同一头被释放的野兽,咆哮着冲出维修通道。换上全新软胎的赛车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林逸风火力全开,在出场圈就将赛车推向极限。轮胎紧紧咬住地面,赛车在每一个弯角都划出近乎完美的弧线。
“最快圈速!Ethan刷新了最快圈速!”赵思宁的声音在车队指令台上响起,带着一丝兴奋。
Undercut战术最关键的一环已经完成。现在,压力全部给到了梅赛德斯。
一圈后,梅赛德斯反应过来,立刻呼叫汉密尔顿进站。
但已经晚了。
当汉密尔顿的w09赛车驶出维修区时,林逸风的法拉利赛车正以超过300公里的时速从主直道上呼啸而过。
超越,完成!
林逸风短暂地登上了第二的位置,仅次于尚未进站的博塔斯。法拉利p房内爆发出短暂的欢呼。
然而,这份喜悦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分钟。
汉密尔顿同样换上了新胎。在索契那条长得令人绝望的后直道上,梅赛德斯动力单元的优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逸风眼睁睁地看着后视镜里的那个银色光点迅速放大,变成一辆完整的赛车。即使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能量回收系统,防守走线也堪称完美,但当汉密尔顿在直道末端打开dRS时,一切都变得徒劳。
那台银箭赛车,以一种近乎蛮不讲理的方式,从他的身侧轻松掠过。
林逸风甚至能听到对方引擎那更加高亢、更加有力的声浪。他只能无奈地看着汉密尔顿的尾灯在视野中逐渐变小,重新夺回了属于他的位置。
“F**k.”
一声极低、极轻的咒骂,在私密的无线电频道里响起,旋即消失。
比赛的焦点,转移到了领先的两台梅赛德斯赛车上。
全世界的观众,都通过车载镜头和公共无线电,听到了那段足以载入F1史册的对话。
“瓦尔特里,我是詹姆斯。请让刘易斯过去。”
梅赛德斯首席策略师詹姆斯·沃尔斯的声音,冰冷、清晰,不带任何感情。
无线电里沉默了足足五秒。
然后,人们看到,博塔斯的赛车在三号弯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让出了内线,汉密尔顿毫不客气地超越过去。
“收到。”博塔斯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沮丧和浓重的不甘。
这一幕,让整个围场都炸开了锅。车队指令,这个F1中最具争议、也最冰冷的词汇,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比赛的悬念,在那一刻,已经终结。
方格旗挥舞。汉密尔顿第一个冲线,博塔斯以第二名的成绩完赛。当他走下赛车,摘下头盔时,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荣誉与属于失败者的失落交织在一起的神情。
林逸风在激烈的缠斗和出色的轮胎管理下,最终守住了第三名,将季军奖杯带回。勒克莱尔紧随其后,第四。
领奖台上,香槟四溅。汉密尔顿笑得灿烂,而博塔斯则显得心事重重。林逸风站在属于第三名的位置上,没有太多的沮丧。他举起奖杯,目光却越过了庆祝的人群,望向远方阴沉的天空。他的眼神里,没有失败的颓唐,只有不屈的火焰在燃烧。
赛后采访区,同样的问题再次抛向他。
这一次,林逸风没有立刻切换到“围场音爆小子”模式。他异常冷静地拿起麦克风。
“首先,恭喜刘易斯和梅赛德斯,他们在索契的表现是统治级的。我们今天执行了完美的战术,车队的进站是现象级的2.1秒,我用尽了赛车的全部潜能。但就像你们看到的,在某些赛道,纯粹的物理定律是无法用战术和驾驶来完全弥补的。”
他的分析客观而精准,就像那个数据型的“冰人Ethan”。
记者们以为采访会就此平淡结束,正准备收起设备。
林逸风却话锋一转,突然向前一步,一把抓过另一家媒体的麦克风,凑到嘴边,几乎是指着摄像机的镜头。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夸张而热血,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听到了吗?暂时的!马拉内罗的引擎正在昼夜不息地轰鸣!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带着更强劲的心脏回来!我们会让法拉利的引擎咆哮得更响亮,直到整个围场,不,是整个世界,都听到我们的声音!Forza Ferrari!”
说完,他用力地把麦克风塞回一脸错愕的记者手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片寂静,以及随后爆发出的善意哄笑和快门声。
哈里森在不远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
而林逸风的脑海里,一个许久未曾主动响起的声音,此刻却平静地回荡着。
【一台拥有冠军实力的赛车,不仅仅在于它的极限有多高,更在于它的短板有多短。】
是舒马赫的声音。
林逸风脚步未停,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回应。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