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月缓缓抬起手。内侍总管立刻躬身,双手捧上一个托盘,盘中放着的,正是昨夜霜儿泉儿“弄脏”的那幅深褐红色脉络毕现的古老矿脉秘图!以及,一块黑沉坚硬、暗红纹路流转的深层矿石样本!
“贵使想看鹰愁涧的‘分层掘进’之法?”夏紫月的目光穿透垂落的旒珠,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赫连雄,“不如,先看看这个。”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矿石暗红的纹路上,又缓缓划过秘图上蜿蜒如血的深褐红脉络。“此矿,名‘赤堇’,深藏于鹰愁涧千仞岩层之下,其质坚逾金刚,遇水则崩,熔炼之法,更是独步天下。贵国匠人,可识得?可熔得?”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若连此等矿石都辨识不清、熔炼无门,即便学了那粗浅的掘进之法,又有何用?徒入宝山,空手而归罢了。”
赫连雄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暗红矿石和诡异的秘图上,瞳孔骤然收缩!那矿石的色泽,那秘图上深褐红的脉络走向…与他出发前北狄王庭秘藏的、关于鹰愁涧深层矿藏的残缺记载,竟有七八分相似!“赤堇”?遇水则崩?熔炼独步?北狄王庭费尽心机想要获取的,难道就是此物?!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贪婪和震惊几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脱口而出:“此矿…此矿在何处?!熔炼之法…”话一出口,他才猛然惊觉失言!
晚了!
整个紫宸殿,落针可闻。
夏紫月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清晰扬起,带着掌控一切的嘲弄与森然:“哦?看来贵使对此‘赤堇’,所知甚深啊?连熔炼之法都如此关切?”她身体微微前倾,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仿佛要破衣而出,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倾泻而下,“朕倒要问问,北狄王庭,是从何处得知这鹰愁涧深处埋着‘赤堇’?又是从何处得知,此矿‘遇水则崩’的特性?!”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赫连雄心头,也砸在满朝文武的心上!三个月前鹰愁涧的背叛与鲜血,那深褐色的烙印,那勾结北狄的内鬼…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女帝凌厉的话语彻底串联、引爆!
赫连雄面如死灰,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身后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北狄武士,此刻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神慌乱地垂下。
“看来,北狄王的‘贺礼’,朕是收不起了。”夏紫月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蕴含着无可违逆的决断,“来人,护送赫连使臣回驿馆。鹰愁涧矿场重地,非我大楚工部匠作,擅入者——”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赫连雄腰间的弯刀,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以盗掘国本、窥伺军机密论处,格杀勿论!”
“遵旨!”殿前武士齐声应诺,声震屋瓦,踏步上前,冰冷的铁甲瞬间将北狄使团围在中心,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赫连雄脸色惨白如纸,最后一丝强撑的傲慢彻底崩塌,在绝对的力量和撕破脸的真相面前,他颓然垂下头颅,如同斗败的野兽,被大楚武士“护送”着,踉跄退出紫宸殿。来时趾高气扬的北狄使团,此刻只剩下仓皇狼狈的背影。
满殿肃然。群臣望向龙椅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畏与叹服。女帝不动刀兵,仅凭一幅意外显影的秘图、一块矿石、两个童稚的问题和几句诛心之言,便将北狄精心准备的阴谋撕得粉碎,更直指其觊觎国本的狼子野心!
夏紫月端坐不动,目光却已越过洞开的殿门,投向北方铅灰色的天际。赫连雄的狼狈退场,绝非终结。北狄对“赤堇”的贪婪已暴露无遗,更深的地火正在看不见的地方奔涌。她收回目光,落在龙案一角——那里,静静躺着周文渊清晨呈上的密奏,奏报中提及,鹰愁涧新矿道深处,岩层开始渗出一种带着刺鼻硫磺气息的浑浊水珠,工人们称之为“地泣”。
遇水则崩…深褐红的秘图脉络…地泣之水…
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秘图上那条最粗壮、颜色最深、如血脉贲张的深褐红主矿脉,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地下深处的脉动。这深褐之色,果然远未终结。它蜿蜒曲折,直通地心,也通向未来更凶险的风暴眼
殿内依旧肃然。群臣的目光投向龙椅,充满了更深的敬畏。女帝不动刀兵,仅凭一幅意外显影的秘图、一块矿石、两个孩童的意外之举和几句诛心之言,便将北狄精心准备的阴谋撕得粉碎,更直指其觊觎国本的狼子野心!
夏紫月收回投向殿外的目光,落在龙案一角。那里,静静躺着太傅周文渊清晨呈上的密奏。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秘图上那条最粗壮、颜色最深、如血脉贲张的深褐红主矿脉。冰冷的图纸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地下深处某种不安的脉动。
“周卿,”她的声音打破寂静,目光落在文臣班列前方那位清癯沉稳的太傅身上,“鹰愁涧新矿道深处,岩层渗出的‘地泣之水’,情形如何?”
周文渊立刻出列,躬身奏道:“回禀陛下,‘地泣’愈发汹涌,水珠浑浊,刺鼻硫磺之味日重,矿工皆言不祥。臣已严令新矿道暂停掘进,然积水日深,恐侵蚀旧巷道支撑。”他眉头深锁,忧虑重重,“此水…与陛下所言‘遇水则崩’之赤堇特性,恐有莫大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