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园的硝烟渐渐沉降,夕阳的余晖穿过弥漫的尘埃,在满地的尸骸上投下斑驳的血色光斑。陈鑫靠在一辆被打穿了钢板的卡车旁,手里捏着块已经凉透的压缩饼干,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滚烫的棉絮,混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呛得人胸口发闷。
“清点完了。”赵刚走过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手里的笔记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红笔圈出的数量触目惊心,“我们这边牺牲了十一个弟兄,重伤七个。时敬发那边更惨,高速路口防线被撕开时,一下子没了十五个,杨振平的胳膊断了,刚用夹板固定好。”
陈鑫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掩埋战友尸体的队员们。他们动作迟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悲戚,铁锹插进泥土的声音沉闷得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这场清理三万尸潮的硬仗,他们赢了,却赢得遍体鳞伤。
“把能用的物资先装上卡车。”陈鑫站起身,拍了拍赵刚的肩膀,“发电机零件、药品、罐头,能带走多少带多少。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等我们回营地派大部队来接应。”
“我让小周留下吧,他熟悉地形,枪法也准。”赵刚应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就是……营地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我们出来快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陈鑫心里也有些不安。出发前他特意让时敬发留了十个精干的队员守营地,还跟张干事通过对讲机,约定每天午时联络一次。可昨天午时,对讲机里只有一片杂音,当时以为是距离太远信号不好,现在想来,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
“派两个人先回去报信。”陈鑫当机立断,指着两个骑摩托车来的队员,“你们俩骑快些,告诉营地我们清理完尸潮了,马上带着物资回去,让他们准备接应。顺便看看……为什么联络不上。”
两个队员立刻跳上摩托车,引擎轰鸣着刺破黄昏的寂静,朝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陈鑫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越来越汹涌。
夜幕降临时,物流园里燃起了篝火。队员们围着篝火坐下,没人说话,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响。陈鑫拿着对讲机,一遍遍地调试频率,听筒里始终只有滋滋的杂音。
“陈哥,要不我们连夜回去吧?”刘洋端着碗热汤走过来,汤里飘着两片野菜,是从附近地里挖的,“我总觉得心里发慌,营地那边……”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比刚才离开时急促了许多,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枪声!
“是他们回来了!”时敬发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砍刀下意识地握紧。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纷纷抄起武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很快,两道车灯的光柱刺破黑暗,一辆摩托车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车后座的人浑身是血,怀里还抱着个人,正是刚才派回去报信的两个队员!
摩托车刚停稳,驾驶座上的队员就一头栽了下来,他的大腿上有个狰狞的血洞,鲜血染红了裤腿,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营……营地……出事了……”
陈鑫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别急,慢慢说,营地怎么了?”
“李……李虎的残余势力……”队员咳了口血,眼神涣散,“他们趁我们守卫空虚……反了……张干事……张干事被他们杀了……”
“什么?!”陈鑫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张干事虽然精于算计,但毕竟是营地的主心骨,他的死意味着营地的秩序彻底崩塌。
“武器库……被抢了……”另一个被抱下来的队员气息奄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们占了南门和粮仓……赵刚队长的人……反抗的都被打死了……”
赵刚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的人……”
“还有……”报信的队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陈鑫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刘药师……林溪姐……被他们困在……医疗帐篷里……说……说要等你回去……换物资……”
话音未落,他的手猛地垂了下去,彻底没了气息。
篝火旁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火焰的噼啪声。队员们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有人忍不住低吼出声,有人死死咬着牙,眼眶通红。
“这群狗娘养的!”时敬发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卡车车厢上,钢板发出沉闷的巨响,“我就知道李虎那杂碎死不干净!居然敢背后捅刀子!”
赵刚捡起地上的步枪,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我要回去!我要杀了那群混蛋!”
“冷静!”陈鑫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压过了所有人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着。李虎的残余势力最多不过二十人,怎么可能轻易占领营地?肯定是有内应,或者……张干事的死另有隐情。
“时敬发,你带二十个人,立刻把我们清理出的物资装上卡车,尤其是药品和子弹,连夜运走,藏到城东的屠宰场仓库,就是我们发现李虎秘密基地的地方。”陈鑫迅速做出部署,语速快得几乎没有停顿,“记住,一定要隐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那你呢?”时敬发急道。
“我和赵刚带三十个人,轻装简行,连夜回营地。”陈鑫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坚定如铁,“我们不能带着这么多物资回去,目标太大,容易被他们发现。轻装回去,才能出其不意。”
“可是……营地现在被他们占着,武器库也被抢了,我们回去就是送死啊!”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说道。
“送死也要去!”陈鑫的声音斩钉截铁,“刘药师和林溪还在里面,我们不能不管!而且,营地是我们的根,不能就这么被一群杂碎占了!”
他转向赵刚:“你的人熟悉营地的防御布局,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入口?”
赵刚想了想,眼神亮了起来:“有!营地西北角的铁丝网下面,有个排水口,是以前建营地时留下的,后来被填上了,但我知道怎么弄开,足够一个人匍匐通过。”
“好!”陈鑫点头,“我们就从那里进去。赵刚,你带十个人,从排水口潜入,先去摸清里面的情况,找到刘药师和林溪的位置,想办法给他们传个信,让他们坚持住。”
“那你呢?”赵刚问。
“我带二十个人,在营地外待命。”陈鑫道,“等你们摸清情况,我们里应外合,先救出刘药师和林溪,再想办法夺回营地。”
“可是……李虎的人抢了武器库,他们现在有枪有子弹,我们硬碰硬肯定吃亏。”刘洋担忧地说。
“我们不硬碰硬。”陈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占了营地,肯定得意忘形,以为我们回不来了。我们就利用这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刘洋,你熟悉李虎那些人的习性,跟我一起行动。”
“是!”刘洋用力点头,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部署完毕,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时敬发带着队员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有条不紊地将物资装上卡车。陈鑫和赵刚则挑选了三十名精干的队员,每个人都只带了步枪、手榴弹和一把砍刀,轻装上阵。
临出发前,陈鑫走到时敬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物资,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放心吧陈哥!”时敬发郑重地点头,“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些杂碎碰物资一根手指头!”
陈鑫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队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风格外寒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陈鑫走在队伍最前面,脚步坚定,眼神锐利如鹰。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报信队员的话,张干事的死、武器库被抢、刘药师和林溪被困……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把尖刀,刺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张干事虽然算计,但终究是为了营地的稳定;想起刘药师在医疗帐篷里忙碌的身影,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能几天几夜不合眼;想起林溪在菜田里劳作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说等收成好了,要给大家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这些人,都是他在末世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和牵挂。现在,他们有难,他必须回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加快速度!”陈鑫低声喝道,“天亮前,我们必须赶到营地外围!”
队员们齐声应和,脚步更快了。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划破沉寂的夜空。
远处,营地的方向隐约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李虎的残余势力在庆祝他们的“胜利”。陈鑫望着那片灯光,眼神越来越冷。
李虎的余孽,你们欠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夜,还很长。但陈鑫知道,一场比清理尸潮更残酷、更凶险的战斗,即将在黎明时分,在他们曾经守护的营地里,拉开序幕。而这一次,他们不仅要夺回失去的土地,更要守护那些不能失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