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紧闭双眼,试图用黑暗隔绝一切的瞬间——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无法抗拒的酸香,如同实质般钻进他的鼻腔,蛮横地撬开他紧闭的牙关,直冲味蕾!那纯粹的、带着生命力的酸香,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冰封麻木的感官!舌尖的记忆被唤醒,唾液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干涸的喉咙深处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渴求!
饥饿。
一种被极致的痛苦和冰冷压抑了太久、几乎遗忘的、属于活人的、最原始的饥饿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冰冷的躯壳内部,轰然爆发!
它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瞬间压倒了烙印深处传来的冰冷警告,压倒了巨大的恐惧。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发出空洞而剧烈的痉挛!那感觉不再是恶心,而是纯粹的、烧灼般的、要将灵魂都吞噬的空洞!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痛苦和生理渴望的呻吟,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溢出。他猛地睁开眼,深紫色的瞳孔里,恐惧和茫然被一种更原始的、如同饿极野兽般的绿光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那碟被推过来一寸的泡菜,喉结疯狂地上下滚动,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液。
理智在尖叫:不要碰!那是剧痛!那是深渊!
本能却在咆哮:吃!填满那该死的空洞!那酸香…是活着的味道!
两种力量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疯狂撕扯、对撞。身体抖得像筛糠,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他看看朴敏贞,她依旧沉默,依旧冰冷,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那推出一寸的泡菜碟,是她唯一的动作和意志。
最终,是那烧灼般的饥饿感,和那纯粹酸香无法抗拒的诱惑,压垮了恐惧的堤坝。
他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决绝,抬起了被拘束环限制的右手。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指尖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烙印深处隐隐传来的冰冷警告。他死死咬住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伸向对面那张床,伸向那碟被推出一寸的泡菜。
指尖,终于颤抖着,触碰到了冰凉光滑的瓷碟边缘。
那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他冰冷的身体。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巨大的、混杂着痛苦和贪婪的声响。手指痉挛着,极其笨拙地,捻起一块离碟边最近的、翠绿沾着红点的泡菜块。
冰凉的、脆生生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死死盯着指尖那块小小的泡菜,深紫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最后的挣扎和巨大的恐惧。烙印深处的冰冷刺痛感骤然加剧,胃部也条件反射般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呃…”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冷汗如瀑。指尖那块泡菜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深紫色瞳孔,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微弱的求救,死死看向朴敏贞。
朴敏贞依旧靠坐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她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在那碟泡菜上,而是穿透凝固的空气,穿透林琅眼中翻腾的痛苦和恐惧,直直地、沉沉地,落在了他沾着泡菜汁液的、颤抖的指尖上。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但那口型清晰无比。
“吃。”
无声的命令,如同最后的审判,砸落下来。
林琅眼中的最后一丝挣扎熄灭了。深紫色的瞳孔里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认命般的空洞。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绝望,将那块冰凉的泡菜,颤抖着,送向自己惨白干裂的嘴唇。
就在泡菜即将触碰到唇瓣的刹那——
朴敏贞一直沉寂冰冷的琥珀色瞳孔,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