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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

七侠镇睡得像个死透的螃蟹,肚皮朝天,街面上飘着一股子隔夜馊饭混着马尿的味儿。

我,王老五,职业更夫,兼他娘的业余失眠患者,正拎着破梆子跟一盏气死风灯较劲。

灯罩里那点鬼火忽明忽暗,照得青石板路像条淌着哈喇子的癞皮狗舌头。

拐过街角,同福客栈那两扇破木板门像个咧开的大嘴,里面透出光,还夹着几声怪响。

不是打呼,不是磨牙,是那种……像有人拿指甲刮锅底,又掺着几下闷笑,活见鬼。

我吐掉叼在嘴角的草根,骂了句娘希匹。

这地方邪性,不是头一回撞见。

上个月十五,里头通宵亮着,飘出唱戏的动静,还是梆子腔,可词儿全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什么玩意儿!

腿肚子有点转筋,想溜。

可腰里那壶劣酒见了底,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

操,管他娘龙潭虎穴,讨碗热水总行吧?

我跺跺脚,硬着头皮往那光里凑。

刚蹭到门口,还没抬脚,里头“嗖”地飞出个黑影,直奔面门。

我吓得一缩脖子,那玩意儿擦着头皮过去,“哐当”砸在身后墙上,又弹回来,滚到脚边。

低头一瞅,是块惊堂木,乌漆麻黑,上面还刻着字——“莫抬杠”。

“哎呀呀!吕轻侯!瞧瞧你干的好事!”一个穿着绸缎褂子的女人风风火火冲出来,脑后簪子乱晃,是掌柜的佟湘玉。

她没瞧见我,先弯腰去捡那惊堂木,嘴里噼里啪啦:“让你劝架,你倒好,扔起吃饭的家伙来了!这木头招你惹你了?”

里头传来一个文绉绉又带点委屈的嗓音:“掌柜的,非我也,兵也!郭姑娘与白兄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小生唯有以此物震慑……”

“震慑个腿!”另一个脆亮的女声打断,郭芙蓉叉着腰蹦出来,袖子撸到胳膊肘,“分明是老白不讲理!我那‘以德服人’掌,讲究的是后发先至,他非说他的‘葵花点穴手’才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还说我那掌法名字起得虚头巴脑!”

白展堂,那个跑堂的,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手指头转着一只茶杯盖:“小郭,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快就是快,慢就是慢,你那掌法使出来,前摇长得够我嗑完一碟瓜子,还后发先至?等您发出来,贼都抱着赃物回老家娶媳妇生娃了!”

“你放……放那个气!”郭芙蓉气得跺脚,脸涨红,“我这叫战术!心理威慑!懂不懂啊你?粗人!”

“我粗人?总比某些人起的招数名强,还‘以德服人’,你怎么不叫‘以理服人’呢?哎呦喂,听着就跟私塾先生打手板似的……”

佟湘玉一手捂额头,一手举着惊堂木:“额滴神呀!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儿?从晚饭吵到现在,客人都被你们吵跑咧!展堂,你少说两句!小郭,你也收着点!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郭芙蓉指着白展堂,“你问他!刚才是不是他先撩闲?非说我那新研究的步法像喝多了的鸭子!”

白展堂嘿嘿一乐:“那不能,鸭子走得都比您稳当。”

眼看这二位又要掐起来,屋里慢悠悠飘出个声音,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调调:“师兄,小郭姐姐,莫要争了呀。依我看,武功高低,本就不是靠嘴皮子争出来的呀。”是祝无双,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块抹布,看样子刚从厨房出来。

“芙妹,”吕秀才也从屋里探出头,眯了眯滑到鼻尖的眼镜,“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与其口舌之争,不若……”

“不若什么?打一架?”郭芙蓉眼睛一瞪,“吕轻侯,你站哪头的?”

吕秀才立马缩脖子:“我……我站真理那头……”

“真理就是我!”郭芙蓉和白展堂异口同声,然后互相瞪眼。

我杵在门口,进不是退不是,活像个插在粪堆上的稻草人。

这他娘哪是客栈,分明是戏台子,还是全武行带文戏的。

佟湘玉总算看见我了,愣了一下,瞬间换上生意人的笑脸:“哟,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哎呀,是王更夫啊,这大半夜的,快进来暖和暖和。”

我讪讪地挪进去,屋里点着好几盏油灯,照得挺亮堂。

桌椅板凳摆得还算齐整,就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刚吵完架的硝烟味,混合着饭菜香和淡淡的酒气。

白展堂瞥我一眼,没搭理,继续转他的杯盖。

郭芙蓉气鼓鼓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吕秀才小心翼翼地去捡地上掉落的书简。

祝无双对我温和一笑,递过来一碗温水:“王大哥,喝口水吧。”

这时,楼梯口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莫小贝揉着眼睛走下来,打着哈欠:“吵什么呀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白大哥,小郭姐姐,你俩又为啥呀?”

白展堂撇嘴:“为你小郭姐姐那套天下无敌的嘴炮功夫。”

“呸!”郭芙蓉啐道,“总比你那三脚猫的点穴强,上次点只耗子还让牠跑了!”

“那是我怕用力过猛给点死了,破坏生态平衡!”

佟湘玉把惊堂木往柜台上一拍:“都闭嘴!没看见有外人吗?也不怕人笑话!”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到我身上。

我端着那碗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喉咙里干得冒火。

莫小贝凑过来,眨巴着眼:“王更夫,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

我?评理?我他妈就会敲梆子报时辰,哪会评这武林公案?

我舌头打结:“我……这个……二位大侠……武功盖世,各有千秋,嘿嘿,各有千秋……”

“听见没?”白展堂来劲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亮什么亮?”郭芙蓉不服,“王更夫那是客气!你让他说句实话!”

俩人的目光又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我后背开始冒汗。

这碗水真烫手。

就在这当口,后院忽然传来“砰”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砸地上了。

接着是李大嘴粗门大嗓的嚷嚷:“哎呀妈呀!这啥玩意儿啊?从天而降!”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连吵得正欢的白展堂和郭芙蓉也停了火,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往后院冲。

佟湘玉赶紧跟上:“咋咧咋咧?大嘴,你吼啥呢?”

吕秀才、祝无双、莫小贝也呼啦啦跟了过去。

我愣在原地,心里琢磨是溜号还是跟去看热闹。

结果腿不听使唤,也跟着往后院挪。

操,这该死的好奇心。

后院不大,堆着些柴火杂物。

月光底下,只见李大嘴穿着油渍麻花的围裙,站在院子当中,手指着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约莫半人高,圆咕隆咚,表面疙疙瘩瘩,在月光下泛着一种暗沉沉的光,不像铁,不像石头,倒像……像一坨晒干了的牛粪,还是巨无霸款的。

“就这玩意儿!”李大嘴心有余悸,“我刚出来倒泔水,就听‘嗖——砰’!差点砸我脚面上!吓死我了!”

白展堂凑过去,用脚尖小心翼翼踢了踢,那东西纹丝不动。

“啥东西?陨石?”

郭芙蓉也蹲下研究:“不像,陨石哪有长这么圆润的?哎,上面好像有字?”

吕秀才挤上前,眯了眯眼镜,借着月光细看:“呃……‘有缘者启之,内含乾坤’?这……此言何意?”

佟湘玉皱着眉:“谁家大半夜往别人院里扔这玩意儿?展堂,看看墙头有人没?”

白展堂一个旱地拔葱上了墙,四下张望,又跳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莫小贝胆子大,伸手摸了摸:“凉飕飕的,硬邦邦的。”

祝无双轻声道:“师兄,这东西来得古怪,会不会有危险?”

一直没吭声的吕秀才忽然摇头晃脑:“奇哉怪也!《山海经》有云,天外飞来异物,或主吉,或主凶。观此物形状古朴,铭文玄奥,莫非是上古遗宝?”

李大嘴撇嘴:“还遗宝?我看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扔进来的破烂儿!耽误我睡觉!”

郭芙蓉却来了兴趣:“‘有缘者启之’?怎么启?砸开?”说着就要运掌。

“慢着!”白展堂拦住她,“万一里面有机关呢?还是我来。”

他抽出随身带的一根铁筷子(据说是用来试毒的),小心翼翼地去捅那疙瘩表面一个凹陷处。

就在铁筷子接触凹陷的瞬间,那疙瘩突然“咔哒”一声轻响,表面裂开几道细缝,露出里面……还是黑乎乎一片,但似乎有微光透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往后缩了缩。

等了半晌,没动静。

李大嘴嘟囔:“雷声大,雨点小……”

那裂缝里突然飘出一缕轻烟,在空中凝聚,变成一个模糊的老头形象,仙风道骨,胡子老长,但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是烟雾状。

老头虚影开口了,声音缥缈,带着回音:“吾乃逍遥子,留此‘真理匣’于有缘人。匣内藏一难题,解之者,可得窥世间至理之一斑。”

烟雾老头说完,形象开始闪烁。

白展堂瞪眼:“逍遥子?没听过这号人物啊。真理匣?还至理?搞什么名堂?”

郭芙蓉好奇:“难题?什么难题?比我和老白谁武功更高还难?”

吕秀才一脸兴奋:“至理!莫非是关乎天道人伦的终极奥秘?吾辈读书人……”

佟湘玉打断他:“先别奥咧!这玩意儿在咱院里,算谁的?会不会惹麻烦?”

烟雾老头似乎能听到问话,接口道:“匣归开匣者。难题现已显现于匣面。”

说完,烟雾倏地消散,那疙瘩表面的裂缝完全打开,露出光滑如镜的内壁,上面浮现出几行发光的小字。

众人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世间何物,右时如矛,左时如盾;昂时招损,谦时受益;富人弃之如敝履,贫者得之若甘霖;智者言其虚,愚者谓其实;可载舟,亦可覆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请于下一声更响前,将答案置于匣前。逾时或答错,匣自毁,机缘永逝。)

院子里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柴堆的呜呜声。

李大嘴挠头:“这都啥跟啥啊?文绉绉的,听不懂!”

莫小贝眨巴眼:“像谜语。”

白展堂摸着下巴:“右时如矛,左时如盾?这啥玩意儿?还能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

郭芙蓉皱眉:“昂时招损,谦时受益?听着像说我爹那套大道理……”

吕秀才却两眼放光,激动得直搓手:“妙啊!此乃字谜也!矛与盾,左与右,富与贫,智与愚……此物乃……乃‘名’也!名声之名!”

他这一喊,大家都看他。

佟湘玉问:“秀才,你说啥?名?名声?”

吕秀才兴奋地解释:“对啊!掌柜的您想,名声这东西,对好人而言是盾牌(保护),对恶人而言是矛戈(攻击);名声高涨时(昂)容易招致损失,低调时(谦)反而安稳;富人有时视名声为累赘,穷人得好名声如得宝;智者知道名声是虚的,愚人却执着于实利;名声能成就人(载舟),也能毁掉人(覆舟)!完美契合!”

李大嘴撇嘴:“名声?能当饭吃吗?我看不如猜是‘钱’实在!”

白展堂摇头:“钱这东西,富人可爱惜得紧,怎么会弃之如敝履?不对不对。”

郭芙蓉想了想:“那……是‘武功’?”

祝无双细声说:“好像也不太像呢。”

莫小贝突发奇想:“是不是‘运气’?”

大家七嘴八舌,猜什么的都有,但都和谜面有些地方对不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离四更天不远了。

我腰间的梆子提醒我,该干活了。

可这出戏正到关键处,我挪不动步。

佟湘玉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个啥嘛!眼看时辰要到了,这机缘可就没了!”

白展堂眼珠一转:“哎,掌柜的,您说……这玩意儿会不会根本没啥标准答案?就是个唬人的玩意?”

郭芙蓉反驳:“那这逍遥子费这么大劲图啥?好玩啊?”

吕秀才颓然坐在地上:“想我吕轻侯熟读圣贤书,竟参不透此中玄机……”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那个烟雾老头的身影又幽幽地飘了出来,这次脸上似乎带着点……讥诮的表情?

“时辰将至,看来诸位与这‘真理’无缘了。可惜,可惜……”

李大嘴恼了:“可惜个屁!我看你就是个骗香火钱的老神棍!”

烟雾老头不以为意,身影开始变淡。

一直没说话的我,鬼使神差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是那碗水喝多了,也许是这半夜的凉风一吹,也许是看着这帮人吵吵嚷嚷像一群没头苍蝇,我脱口而出:“是‘屁’!”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扭头看我,表情像吞了苍蝇。

烟雾老头即将消散的身影也凝滞了一下。

白展堂掏掏耳朵:“啥?老王你说啥?屁?”

郭芙蓉一脸嫌弃:“王更夫,你恶不恶心?”

吕秀才摇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佟湘玉皱着眉:“王更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那烟雾老头却转向我,虚影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哦?更夫何出此言?”

我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心里骂着自己多嘴,嘴上却顺着那点突如其来的“灵感”胡诌:“右时……放屁声大时,像矛,能攻人;左时……放屁不响时,像盾,偷偷防御,熏人于无形。昂时……屁颠屁颠得意时,容易招损;谦时……夹着尾巴做人时,反而受益。富人讲究,怕屁臭,弃之如敝履;穷人饿肚子,有屁放说明还吃得下饭,算个安慰。智者知道屁是气,是虚的;愚人以为屁能崩出个金山,是实的。屁能载舟……嗯,比方说,顺风屁能推船?也能覆舟……臭翻一船人?”

我越说越没底气,这他娘什么跟什么啊!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然后,李大嘴第一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屁!是屁!哎呀妈呀笑死我了!王更夫你真是个天才!”

白展堂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呦喂……不行了……老子眼泪都出来了……矛和盾……是响屁和闷屁……哈哈哈!”

郭芙蓉想憋笑,没憋住,噗嗤一声,赶紧背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祝无双脸红红的,低头抿嘴。

莫小贝直接在地上打滚:“哈哈哈!王更夫!你太有才了!!哈哈哈!”

吕秀才指着我,手指发抖:“你……你……歪理邪说!亵渎圣贤!”

佟湘玉想维持掌柜的威严,但嘴角抽搐,最终也没忍住,扭过头“吭哧”笑了出来。

就在这片爆笑中,那“真理匣”突然发出“嗡”一声轻鸣,表面的字迹消失了,然后缓缓合拢,恢复成那个圆咕隆咚的疙瘩模样,最后“噗”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了。

只留下地上一小撮灰烬。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白展堂结巴:“没……没自毁?这……这算对了?”

郭芙蓉傻眼:“不能吧?真理……真是个屁?”

吕秀才一脸世界观崩塌的表情:“苍天啊!大道至简,竟至于斯?”

烟雾老头最后的身影浮现,表情极其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唉……时也命也。真理往往就在这粗鄙之处……更夫,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彻底消散。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李大嘴喃喃:“这就……没了?至理呢?还没说呢!”

白展堂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我,眼神像看一个怪物:“行啊,老王,深藏不露啊!敢情您才是真正的高人?”

我赶紧摆手:“不不不,白大哥,我瞎说的,胡诌的……”

郭芙蓉也凑过来,眼神古怪:“王更夫,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答案,故意看我们笑话?”

佟湘玉走过来,神色恢复了精明:“王更夫,不管咋说,这东西是在俺们院里没的,也算俺们客栈的缘分。不过嘛……”她顿了顿,“这大半夜的,你跑来看了场热闹,还……呃,‘破解’了真理,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我一愣:“表示啥?”

白展堂搂住我肩膀,嘿嘿笑:“掌柜的意思,封口费啊!不然传出去,同福客栈半夜闹妖,,咱这店还开不开了?”

我欲哭无泪,我他妈就是个打更的,招谁惹谁了?

“佟掌柜,我……我没钱……”

佟湘玉眼珠一转:“没钱也好说。你看,这天也快亮了,你今晚这更算是打完了。不如……留下来,帮我们干点活?后院那堆柴火,可是好久没劈了。”

李大嘴附和:“对对对!还有水缸也该挑了!”

我:“……”

最终,我没能逃掉。

天蒙蒙亮时,我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扛着梆子和锣,逃离了同福客栈。

身后传来白展堂的吆喝:“老王,下次再有这种真理难题,还来找你啊!工钱抵房钱!”

还有郭芙蓉的叮嘱:“别忘了我的‘以德服人’掌才是正道!”

以及吕秀才幽怨的叹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我走在清晨冷清的街道上,浑身酸痛,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

?我他娘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还蒙对了?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抬头看看微亮的天色,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敲响了手里的梆子。

四更天了。

妈的,该睡觉了。可脑子里全是那坨黑疙瘩和“屁”。

这该死的同福客栈,下次打死我也不进去了。

除非,他们管饭。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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