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新生之城的飞檐时，命泉废墟里的幽蓝光柱仍未消散。
秦千风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光柱时的麻痒，那道被白光打断的淡字“新命将……”此刻竟在他识海里清晰浮现，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动着记忆——三日前镜影消散前，也是这样的触感，带着某种未竟的嘱托。
“嗡——”
细微的震颤从地底传来。
众人同时抬头，那座悬浮在光柱中心的古老石碑正缓缓转动，表面被岁月侵蚀的纹路突然泛起金芒，最中央的“命运重启已完成”八个字如潮水退去，一行新铭文从斑驳中生长出来：“新命将启，旧序归寂。”
“阿风！”林婉儿的手先一步扣住他手腕。
她的药囊还挂在臂弯，干薄荷的香气混着他袖口残留的焦土味，让他想起昨夜她蹲在废墟里翻找药草时，发梢沾着的星子。
“等等，这能量……”她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手背，指尖的温度透过他常年习武的薄茧渗进来，“和命运之火的灼烈不一样，像……像初春化雪的溪水。”
秦千风望着石碑上流转的光，喉结动了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能量里没有命运之力的压迫感，反而带着某种让他心口发烫的熟悉——就像他穿越那日，被吸入异空间前，包裹着他的那团暖光。
“我试试。”他轻声说，抽回手时故意放慢动作，免得惊到她攥着药囊的指节。
命运之火在掌心腾起赤金烈焰，他试探着将火焰推向石碑。
预想中的灼烧感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托住火焰，像母亲的手推开孩童的胡闹。
“弹回来了。”他低头看掌心，火焰已熄灭，只余一圈淡金印记，“和镜影的力量……有点像。”
“不是命运的余波。”林婉儿的眉心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囊上的青竹暗纹——那是她十五岁时他用刻刀雕的，“我前日替张婶把脉，她体内残留的命运乱流是焦苦的，可这……”她忽然抬手指向石碑，“你闻，是不是有股檀木香？”
众人这才注意到，光柱周围不知何时漫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柳寒音总带在身边的沉水香。
洛青岚的帕子“唰”地展开，她蹲在熔炉残片前的身影一顿，魂锁令已从袖中滑出。
那枚刻着二十八星宿的青铜令悬浮在她掌心，表面的纹路正随着石碑的转动亮起幽绿荧光。
“频率吻合。”她的声音比往常更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新生之城的地脉图在魂锁令里活了。”说着她屈指一弹，一道绿光没入地面，废墟里的碎石突然浮起，在半空勾勒出城池的轮廓——青砖黛瓦的街巷、晨雾里飘着热气的粥铺、街角摇着拨浪鼓的卖糖人，竟与现实中的新生之城分毫不差。
“之前以为这里是命运议会的实验场，现在看……”她抬眼时，眸中映着光雾，“更像个容器。”
“当啷——”
沈云歌的剑鞘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她本是抱着臂站在人堆外的，此刻却攥着颈间的命运钥匙，指节泛白。
那枚刻着“现在”二字的青铜钥匙正剧烈震动，震得她锁骨发疼。
“这破钥匙疯了？”她骂了一句，却没松开手——自从在剑宗秘境得到这钥匙，它从未如此失控过。
话音未落，钥匙突然迸出刺目金光。
沈云歌本能地抽剑，可剑尖还未出鞘，空中“咔嚓”一声裂开道细缝。
那裂缝不像命运裂隙般翻涌着黑雾，反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像被谁轻轻撕开的绢帛。
“这不是命运裂隙！”她后退半步，却又立刻梗着脖子上前，剑尖挑起裂缝边缘的光，“他奶奶的，比我家后山的冰棱还脆。”
“云歌！”柳寒音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站在裂缝前，掌心的命源晶核正发出刺目的蓝光——那枚本该沉睡的“未来之钥”，此刻竟在晶核内部旋转，像宇宙里的星。
“别碰。”她转头看向沈云歌，平日总是含笑的眼此刻沉得像深潭，“裂缝那边……有东西在看我们。”
秦千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往前走了两步，裂缝里飘出的风裹着他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穿越那日，在异空间里闻到的，带着晨露与松针的清冽。
“我好像……来过这里。”他喃喃道，手指无意识抚上胸口——镜影消散前的温度还在，“或者说，它等的是我。”
林婉儿的手又攥住了他的衣角。
这次她没说话，只是将脸轻轻贴在他后背——他能感觉到她发顶的温度，还有药囊里晒干的艾草蹭着他腰腹的痒。
洛青岚的魂锁令突然坠回掌心，她抬头时，天机阁的命谱在识海翻涌成乱麻，一贯冷静的声音带了丝裂痕：“阿风，这可能是个局——”
“但如果是必须走的局呢？”秦千风打断她。
他望着裂缝里越来越清晰的光，想起高尔村的老槐树，想起第一次觉醒命运之火时母亲抱着他哭，想起镜影最后说“替我看看真实的世界”。
那些碎片在他心里串成线，最终指向裂缝深处。
“我总觉得……我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成为什么救世主。”他转身看向众人，晨光里，林婉儿的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琉璃，洛青岚的帕子被风吹得翻飞，沈云歌的剑穗在她指尖缠成乱结，柳寒音的晶核映着她耳坠的银芒，“是为了走到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就在脚尖即将触到裂缝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秦千风猛地回头，那座古老石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幽蓝光柱像被抽干的泉水般消失，方才还热闹的新生之城竟如幻影般淡去——粥铺的热气、卖糖人的拨浪鼓、街角玩耍的孩童，所有声音与光影都在剥离，最后只余下一片空荡的荒原。
他的脚步顿在半空。
裂缝仍在，但方才的熟悉感已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风卷着碎石掠过他耳畔，他听见林婉儿的惊呼、沈云歌的骂声、洛青岚的低咒，还有柳寒音的叹息。
而裂缝深处的光，不知何时变得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