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风刚带起一点热意,林逐和林观潮就各自被卷入了忙碌的旋涡。
林逐书桌的日程本早已被两种笔迹填满,黑色水笔标注的林氏集团董事会议、股东沟通会已经排到了月底,蓝色笔迹写的“沉思科技”算法调试、融资洽谈则见缝插针地挤在空隙里。
常常,刚结束林氏总部长达三小时的冗长会议,他就得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走进电梯,在轿厢上升的三十秒里快速打开会议软件。
屏幕那头,“沉思科技”的医疗影像识别团队还在等着他敲定最新的算法模型,讨论有时候会从暮色四合持续到深夜,咖啡杯底的渍痕在桌面上积成浅褐色的圈。
林观潮的书桌前则摊开了厚厚的一摞书,有课本,也有辅导书。
数学里缺少的知识点要补上来,历史课本里的时间线得重新梳理,连语文的阅读理解都有截然不同的答题逻辑……
她每天睡前都会写好第二天的任务表,用磁贴牢牢粘在书桌正上方。每完成一个项目,就打一个小小的对号。
她不想让林逐担心,更不想辜负自己。
周六的清晨六点,林逐房间的台灯就已经亮了起来。
书桌上摊开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左边是林氏集团上季度的财务报表,右边是\"沉思科技\"最新的算法优化方案。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色像被墨笔晕开的痕迹,却丝毫没影响他敲击键盘的速度。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时,林逐正对着一份融资意向书皱眉。
他起身走出去,看见林观潮正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咖啡豆,棉质睡衣的袖口下滑,露出纤细却优美的小臂——那是常年练排球留下的线条。
晨光透过纱帘的缝隙漫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落在地板上的影子都显得毛茸茸的。
\"今天是周六。\"林逐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不赞同和不易察觉的心疼,\"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走到她的身后,轻易就取下了那个对她来说还有些高的罐子。
林观潮转身时,发梢轻轻扫过他的手臂,带着淡淡的橙花香气。
她头也不回地摆弄咖啡机,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一件趣事:“我昨天睡得很早啊,精神好得很。”
“哥哥,今天的早餐我来做吧?你的黑咖啡,加两勺糖。我的酸奶拌蓝莓。再煎两个溏心蛋。对了,三明治里的火腿要切得薄一点,你上次说太厚了味道不够好。”
林逐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们一起做。”
厨房很快热闹起来。
林观潮专注地打着蛋液,鼻尖上沾了一点面粉。
林逐则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蒸汽发出轻柔的嘶鸣。
他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目光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林观潮刚把煎蛋盛出来,林逐就已经递过了印着小熊图案的餐盘。
她刚撕开火腿的包装袋,他就找来了专用的陶瓷切刀。那是他特意买的,怕不锈钢刀伤了她的手。
他们默契地交换位置,偶尔手臂相触,像共舞一般自然。
把早餐端到餐桌上时,林逐顺手拿起冰箱上的磁力板。
那上面贴着给林观潮制定的暑假日程表,从三角函数到《赤壁赋》,从编程基础到物理公式,每个时段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八点先从三角函数开始,”他强调了一下今天的任务,“下午两点到四点,好好过一下文言文虚词,上次你说‘之’和‘而’总弄混。”
林观潮乖乖点头,目光扫过表格边缘。
那里,每周日都用荧光笔标着特别安排:这周日是新上映的科幻片,下周日是天文馆的星空展,下下周日留白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林逐拿起红笔,在八月末的空白处添了一行字:“钱塘江观潮”。
笔尖顿了顿,他补充道:“那时候的潮水最壮观,能漫到观景台的栏杆边,浪花拍起来有两层楼高。”
“哥哥,”林观潮放下叉子,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那……你的毕业典礼,我能去吗?”
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桓了好几天,她既怕耽误他的计划,又怕错过这个能站在他身边的重要时刻。
林逐握笔的手猛地顿住,墨点在磁力板上晕开一小团。
他抬眼时,眼底的惊喜很快就化为柔软的光亮,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分,像是压抑着什么翻涌的情绪:“当然可以。”
他求之不得。
那些不能陪伴的生日、缺席的演出、隔着时差的节日,他们已经错过太多本该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刻。
他只希望,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要错过彼此生命中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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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末,林敬召终于出院了。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林宅花园里的栀子花被打落了一地,湿漉漉的香气混着泥土味飘进餐厅。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脸色比住院时好了不少,但手背上仍能看到留置针留下的淤青。
“最近和恒通的合作,谈得不错。”老爷子开口,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王尚立那个老狐狸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说你比那些老家伙还会砍价。”
林逐放下筷子,神色平静:“恒通要的是长期合作,让利三个点换五年独家供应,不亏。而且,能谈成合作,还是团队配合得好。市场部做的用户调研很扎实,法务部也提前规避了政策风险。”
他从不贪功,这是林敬召最“欣赏”的一点。
“你那小公司,”林敬召舀了一勺蒸蛋,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没折腾够?”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一紧。
林若惜正低头挑鱼刺,闻言瞥了林逐一眼,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林逐端起茶杯,雾气氤氲中,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沉思’刚拿到一笔医疗基金的投资,主要用于肿瘤筛查模型的临床测试。暂时脱不开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直接顶撞,又暗示了自己公司的价值。
林敬召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年轻人有野心有想法是好事,新东西总得有人去闯。”
这已经是难得的认可。
林观潮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林逐。
他的坐姿挺拔,肩线在衬衫下显出利落的弧度,握筷的手指骨节分明,连袖扣都一丝不苟地扣着,完美得像个精心设计的商业机器。
可她知道,他昨晚为了调试算法熬到凌晨三点,今早又准时出现在林氏的晨会上。
回程的车上,林观潮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声问:“哥哥,累吗?”
林逐单手握着方向盘,他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嘴角却是微微扬起:“要回家了,就不累了。”
车载音响正好放到一首法语老歌,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明明灭灭。
夜色中,黑色轿车驶向他们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