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生右腿被弩箭洞穿,剧痛让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在狭窄破旧的筏子上翻滚,险些跌入冰冷的河水中。他手中唯一的火把早已熄灭,失去了引燃毒囊的手段。失去了他的指挥,剩下的流民筏子如同无头苍蝇,在秦军弩箭的攒射下,或被射翻,或惊恐地向芦苇荡深处逃窜。
“压上去!抓活的!”苏角见状,厉声下令。几艘装备了撞角和钩索的秦军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劈开浑浊的水浪,直扑侯生所在的孤筏!
然而,侯生虽遭重创,眼中那疯狂怨毒的光芒却丝毫未减。他挣扎着半跪在摇晃的筏子上,仅存的右臂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骨质哨子,用尽全身力气,吹出一串极其尖锐、如同鬼爪刮擦骨头的唿哨!
唿——咻——!
这声音穿透了混乱的战场,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哗啦啦——!
原本相对平静的水面,在侯生哨音响起的瞬间,如同沸腾的油锅!无数条滑腻狰狞的身影——那些被驯养的“水猴子”(沼泽巨蜥)——猛地从岸边的泥沼、水下的芦苇根丛中窜出!它们的目标不再是落单的士卒,而是直扑那些冲向侯生的秦军快船!
噗通!噗通!
巨大的水蜥蜴悍不畏死地撞击在船身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锋利的爪子疯狂抓挠着船舷和船底,试图将船掀翻!更有甚者,直接跃上甲板,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扑向船上的士兵!
“啊!”
“怪物上船了!”
“稳住!砍死它们!”
快船上瞬间陷入混乱。士兵们既要稳住船只,又要与这些凶悍的水下怪物搏斗,一时间竟被死死缠住,难以靠近侯生!
“韩将军!小心!”岸上传来惊呼。
只见几条体型格外硕大的水猴子,竟然放弃了攻击船只,转而如同鬼魅般潜泳,目标直指岸边指挥放箭的韩信!显然是侯生临死前的疯狂反扑,要拉这个坏了他大事的年轻将领垫背!
腥风扑面!一条水猴子猛地从浑浊的水中窜出,张开布满粘液和利齿的大嘴,直噬韩信咽喉!
“找死!”韩信眼神冰冷如刀,没有丝毫慌乱。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半步,手中早已出鞘的环首刀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切入水猴子相对柔软的脖颈!污血狂喷!巨大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飞起!无头的尸体重重砸在泥滩上,抽搐不止。
另外两条水猴子几乎同时扑到!韩信脚下步伐迅捷如风,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险之又险地避过一记横扫的巨尾,同时反手一刀,狠狠劈在另一条水猴子张开的口腔内部!刀锋贯脑!那怪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嘶鸣,轰然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三条最凶悍的水猴子伏诛!干脆利落,狠辣精准!岸上的士卒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韩将军威武!”
韩信看都没看脚下的尸体,目光如鹰隼,再次锁定河中孤筏上的侯生。此时,秦军快船在付出了几条水猴子生命的代价后,终于撞开了纠缠,锋利的铁钩狠狠勾住了侯生筏子的边缘!
“侯生!你的死期到了!”船上的屯长大吼,带着几名悍卒就要跳帮擒拿。
“想抓我?做梦!”侯生脸上露出一个极端扭曲的笑容,仅存的右臂猛地伸进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黑沉沉、刻满诡异符文的陶罐!罐口用蜡封死,插着一根短短的引线!
“一起死吧!尝尝我的‘万毒母’!”侯生狂笑着,用牙齿咬掉引线封蜡,另一只手竟然掏出了火折子!他竟然随身带着一个威力更大的毒火罐,要同归于尽!
岸上、船上,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的举动惊呆了!如此近的距离,那罐子一旦爆炸,毒烟扩散,船上、岸边的士卒将死伤惨重!
“阻止他!”苏角目眦欲裂。
但距离太远,弩手根本来不及瞄准!跳帮的士卒也因侯生突然的动作而身形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侯生的火折子即将点燃引线的瞬间!
嗖——!
一道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从岸边激射而至!
噗!
精准无比!一支精钢弩箭,洞穿了侯生那只握着火折子的手腕!
“啊——!”侯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火折子脱手飞出,落入水中熄灭!那致命的“万毒母”陶罐也因手腕剧痛而脱手,骨碌碌滚落在湿滑的筏子上,引线兀自冒着青烟,却未被点燃!
射出这神乎其技一箭的,正是韩信!他不知何时已夺过身旁一名弩手的强弩,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瞄准、激发!冷静得可怕!
“拿下!”苏角狂喜大吼。
船上的士卒再无迟疑,如狼似虎地扑上筏子,将因剧痛和绝望而彻底崩溃、瘫软如泥的侯生死死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那个危险的“万毒母”陶罐也被小心地取下引线,用油布层层包裹收好。
“赢了!侯生抓住了!”
“韩将军神箭!”
岸上、船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这场由剧毒引发的浩劫,终于随着罪魁祸首的落网,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韩信收刀入鞘,看着被拖上船、如同死狗般的侯生,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巨大的、还在散发着余热的“镇毒渊”铁壳,又看了看弥漫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毒烟和血腥气,眼神深邃。
墨家封住了地下的毒矿,他斩断了地上的毒源。但这场由科技引发的灾难,留给这片土地和人心上的阴影,又需要多久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