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对韩信的评价,引起了李薇的重视。她召见了这位未来的“兵仙”。眼前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匀称,眼神沉静中带着一股锐利,像一把尚未完全出鞘的剑。经历了家变和底层磨砺,他身上没有同龄人的浮躁,反而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
“韩信,拜见太后!”少年行礼,动作干净利落,不卑不亢。
“免礼。”李薇打量着他,“蒙将军言你于郎卫营演练中,排兵布阵颇有章法,尤其善用地形,以寡示众。可有此事?”
韩信微微垂首:“禀太后,些许微末之技,不敢当将军谬赞。只是自幼好读兵书,闲暇时常以石子、木棍推演,偶有所得。”
“哦?读何兵书?推演何事?”李薇饶有兴趣。
“读过《孙子》、《吴子》残篇,及一些杂家兵论。推演……多假想守城、突围、山地伏击之局。”韩信回答清晰。
李薇心中暗赞,果然是天赋异禀!她命人取来简易沙盘,随意指了一处地形:“若你率千人,守此隘口,敌五千来攻,当如何?”
韩信凝视沙盘片刻,眼中光芒微闪,手指点出:“其一,于隘口前五里,择林木茂盛、溪流浅滩处,广设疑兵旗帜,多置草人,伴以金鼓之声,迟滞其锋,耗其锐气。其二,于隘口两侧高地,伏强弩手三百,待敌先锋入隘道一半,滚木礌石齐下,阻其前队,乱其中军。其三,隘口内预设陷坑、铁蒺藜,以长矛手结阵死守。其四,留精锐骑兵二百,藏于隘口后密林,待敌久攻不下,士气低落,或阵型散乱之时,突然杀出,直取其帅旗!若帅旗动,敌必溃!此乃……‘示弱诱敌,疲而击之’。”
一番推演,思路清晰,虚实结合,充分利用地利,将防守的被动化为主动出击的契机!虽显稚嫩,但那份对战场节奏的把握和对心理的运用,已初露峥嵘!
李薇眼中异彩连连。好苗子!绝对的好苗子!她强压心中激动,面上不动声色:“想法尚可,然战场瞬息万变,为将者需随机应变。你年纪尚轻,当戒骄戒躁,勤习武艺,熟读兵书。蒙将军!”
“臣在!”
“此子……可堪造就。着你亲自点拨,授其骑射、剑术、军阵之法。待其根基稍固,可随军历练,从小卒做起!”李薇没有拔苗助长,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培养路径。让未来的兵仙从底层磨砺,才能真正了解战争。
“喏!”蒙恬欣然领命。他也看出了韩信的不凡潜质。
韩信眼中闪过激动,深深叩首:“谢太后恩典!谢将军栽培!韩信必当效死!”
送走韩信,李薇心中稍慰。基石之下,虽有暗流裂痕,但亦有新生的力量在顽强生长。然而,来自咸阳天工院的消息,却再次将她卷入惊涛骇浪。
禽滑厘和相里勤的联名密奏,以八百里加急送至行辕。奏报详细分析了缴获的“毒火弩”和药粉样本,结论令人心惊:
“楚人所制‘毒火弩’,其核心在于弩臂所用之‘铁胎木’(一种特殊复合木材)及改良机括,确能大幅提升射程与威力,此乃其匠作之巧。然其‘毒火’之秘,在于箭头所绑皮囊之物!”
“经臣等反复验看,囊中主要成分乃**精炼火油**、**硫磺粉**、**硝石粉**及……**微量礜石煅烧所得之霜**(砒霜)!混合后以蜡密封。箭矢射出,撞击碎裂,火油遇空气自燃,引燃硫磺硝石,产生爆燃效果及浓烟,同时砒霜受热升华,混于烟雾之中,吸入即中毒!”
“此物虽未达‘破阵子’之爆烈,然其歹毒阴狠,更甚!其原理,确系源自‘惊蛰散’基础,然其应用,已偏邪道!更可怖者……”奏报的字迹似乎都因惊惧而颤抖,“臣等在缴获之矿石样本中,发现一种**色泽暗绿、质地酥脆之新矿石**!经初步试验,此物……**遇火猛烈燃烧,释放剧毒浓烟,沾水则产生蚀骨之毒雾**!疑为侯生等人于某处新发现之剧毒矿物,意图用于更歹毒之器!”
禽滑厘在最后补充:“此毒矿若大规模用于战场,或混于水源……后果不堪设想!臣等已严密封存,然其特性,需进一步深研以寻克制之法!”
相里勤的附言则充满了悲愤与控诉:“太后!王上!此等灭绝人性之物,已非‘器’之范畴,实乃**魔道**!墨守之道,在兼爱,在非攻!岂能容此荼毒生灵之邪术存世?!天工院丙字院,若仅为研制守正破邪之器,老朽鞠躬尽瘁!若沾此邪物半分……老朽……宁死不从!”字里行间,是墨家钜子对技术伦理底线的最后坚守和即将崩溃的痛苦。
剧毒矿物!毒火烟!蚀骨毒雾!
侯生逃脱时携带的“改良配方”,很可能就包括这种恐怖毒矿的应用方法!这已经超出了战争武器的范畴,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化武器雏形!一旦被楚军或其他势力掌握并用于战场甚至民间,将是毁灭性的灾难!相里勤的激烈反应,更是将天工院内部的伦理冲突推向了爆发的边缘!
李薇拿着这份沉甸甸、沾满血腥与剧毒的奏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科技暗战,已经滑向了最黑暗、最邪恶的深渊!嬴政看完,脸色铁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丝惊悸。他猛地看向李薇,声音嘶哑:
“阿母!此獠……必须死!不惜一切代价!天工院……墨门……绝不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