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崇明帝这下是真的惊讶了,目光在太子和齐光焰之间来回扫视,“竟有此事?朕倒是不知。”
他心中念头飞转,在深谙权谋的帝王心里,过于巧合的事情,往往意味着刻意的安排。
齐光耀自然明白父皇的疑虑,他笑容依旧温润,语气却带着不易觉察的笃定:
“就是儿臣前些年奉旨出京查办的那几桩案子,回来时不都受了些伤么?
其中一次在榆阳府附近遇险,慌忙下躲进了她家的柴房,她正好被罚关柴房,就这么遇到了。
小丫头机灵,不惜弄伤自己,帮我讨来了伤药。后来……”
他娓娓道来,细节清晰,“她被送回了乐天老家,我被追杀,逃至他们村附近的山上。
正好碰到在山上采蘑菇的小丫头,就被她家人拉回家,在她家将养了些时日,嗯,还有一次......”
虽然那时很凶险,但是现在回想又觉好笑,“还有一次,就是带着黄金米回京前,我被人暗算,那些人想把我丢进大海,来个死无对证。
偏那日突起飓风,那孩子滞留在海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海浪卷到了我乘坐的那艘小船边,顺手又救了我一命。
后来我们流落荒岛,也多赖她养的一只大雕传信,才得以平安归来。”
父皇您想,我第一次见她时,她不过是个八九岁,不得父母疼爱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深沉的心机?”
听他详细地解释,又点明当时的年纪,崇明帝眼中的疑虑终于消散。
太子办事素来稳妥,他既已查证过,那便不会有假。
看来,这姑娘与他们齐家当真有缘分。
崇明帝指尖捻过册页,发出细微脆响。
他目光沉沉,掠过两人,“所以,这是你们的安排?”
故意把功劳放在那女子身上,为她增加筹码。
御书房里熏炉吐出的暖香凝滞了一瞬。
齐光耀心头一跳,立刻躬身,语速却不乱:“父皇明鉴!您可还记得几年前那本海外游记?
便是她最先发现的,正好阿焰被她所救,就送给她两盆黄金米赏玩,才有了之后的发展。”
旁边的齐光焰点头如捣蒜:“对对!那地瓜也是她发现的,侄儿,侄儿不过就帮了点小忙!”
他伸出右手,拇指掐住小指指尖,强调道,“就帮了一点点。”
崇明帝心中一哂。
说什么就帮了一点点,要是没有齐光焰,那女子能保住这天大的功劳?
例子就在眼前,今日要不是齐光焰拦着,那功劳还真有可能落在齐光临头上。
也罢,功是实打实的功,情也像是真情。
他缓缓点了点头,终于拍板:“嗯。此事,朕知道了。此女两次献粮种有功于社稷,确当嘉奖。”
他看向齐光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明日大朝之后,朕会让礼部着手,拟几个合宜的封号上来。”
“谢皇伯父隆恩!”齐光焰大喜过望,撩起衣袍下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给崇明帝磕了三个响头!
都要礼部拟定封号了!这便意味着,皇伯父默许了他所求之事!
各地等待授官的学子,都聚在一起,倒也不算难寻。
陈进还没接到消息,陈前自己就寻到了客栈。
“我们这些尚未授官的同年,合租在一处小院,凑钱请了个厨娘,日子倒也过得去,你们不必挂心。”
顿了顿,陈前神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隐晦地提醒道:“你们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尽早回去吧。”
这几个月,他参加了不少文人雅集、诗会茶叙。席间觥筹交错,吟诗作赋之外,总免不了听到些对时局的议论。
有些言论,初听尚觉是书生清谈,但听得多了,串联起来,便隐隐感觉到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在涌动。
京城,绝非表面那般安稳太平。
可惜他身为候选官员,身不由己,无法抽身离开。
一得知弟妹抵京的消息,他便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房门打开,廖溪珍端着一碟刚洗好的果子,从门外走进来。
陈前也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她,太过意外,几乎是脱口而出:“溪珍?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廖溪珍心上。
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只为能离他近些。
满腔的关切和思念,竟只换来一句“你怎么来了”?
廖溪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里的光亮也黯淡下来,只剩下难堪和受伤。
她紧紧抿着唇,看也没看陈前,把果盘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快步出了屋,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关门声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陈前心上。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急忙冲着廖溪珍的房间门口,“溪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可回应他的,只有门内传出来啜泣声。
陈前一脸无措和懊悔,下意识地看向陈瑶,眼神里全是求助。
陈瑶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大哥,你这张嘴啊……阿珍姐姐是放心不下你,特意跟着来的。
你倒好,见面第一句话就这么不中听,可把她心伤透了。”
她看着陈前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眨了眨眼,“解铃还须系铃人。
大哥,这祸是你自个儿闯的,人也是你自个儿惹恼的,可别看我,得你自个儿去哄!
不过,你这一直站在门外,让旁人看了,唉,有些丢人呀。”
陈进紧跟着附和,“就是,你别说认识我们,我丢不起这个人。”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打开,廖溪珍自顾自地坐回到桌前。
见陈前还在发愣,陈进推了推他,小声催促,“还不赶紧进去?”
陈前顺着他的力道走进屋内,在两人面前关上房门。
兄妹俩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陈伟带着一人上了楼,竟然是秦方学。
“阿进,阿瑶!”
秦方学快步走近两人,“祖父祖母一听说你们到了京城,还住在这客栈里,急得不行!
说什么也不放心,让我即刻把你们接回府里去!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