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队伍在废弃山神庙中暂时安顿下来,疲惫的众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陈天佑安排好岗哨后,走进山神庙内。昏暗的光线透过破旧的屋顶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中灰尘飞舞,仿佛诉说着这座庙宇的沧桑。受伤的衙役们躺在地上,有的面色苍白,强忍着伤痛;有的则在轻声呻吟,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陈天佑走到一名伤势较重的衙役身边,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那名衙役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陈捕头,我没事,您不用担心。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等我好了,还要跟着您继续完成任务。” 陈天佑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样的,你安心养伤,等你康复了,我们一起凯旋而归。”
“陈捕头,您也歇会儿吧。” 旁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老衙役王忠,他额角缠着渗血的布条,正费力地给腿上有伤的小衙役换药,“从清晨打到晌午,您就没合过眼。”
陈天佑摆摆手,目光扫过庙内横七竖八的身影:“我不累。老张怎么样了?他肚子上那刀伤看着不轻。”
被点名的老张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王忠按住:“别动!陈捕头,我真没事…… 就是连累大伙了,若不是我护着税银车慢了半步,也不会被山贼砍中。”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眼圈泛红,“那可是五百万两税银啊,是百姓们的血汗钱。”
“说什么浑话!” 陈天佑蹲到火堆边添了根柴,火星噼啪溅起,映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忽明忽暗,“咱们是衙役,护着税银和弟兄们都是本分。你能拼死护住税银车,就是大功一件。” 他转头看向正在给伤口撒草药的年轻衙役,“柱子,你去把剩下的金疮药都拿过来,给重伤的弟兄们优先用上。”
“哎!” 柱子应着声,一瘸一拐地走向堆放行囊的角落。他刚走两步,就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个趔趄,怀里的伤药散落一地。旁边立刻有两个轻伤的衙役挣扎着起身帮忙捡拾,庙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都别动!” 陈天佑沉声喊道,亲自起身拾捡药瓶,“伤重的就安心躺着,这点活我们来就行。” 他将药瓶递给王忠,“王大哥,您经验丰富,帮着看看谁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王忠接过药瓶,叹了口气:“陈捕头,咱们带来的金疮药不多了,刚才突围时丢了大半。再这么耗下去,怕是撑不到下一个城镇。”
“我知道。” 陈天佑眉头紧锁,“等天亮了我让弟兄们去附近找找草药,山里总有能止血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备着的云南白药,给老张用,他伤得最重。”
老张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陈捕头您常年办案,这救命药该留着您用!”
“让你用就用着!” 陈天佑不由分说将药塞给王忠,“咱们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提高,“我知道大家现在又累又痛,但别忘了咱们肩上的担子!这五百万两税银关系着全省的赈灾款项,若是有失,多少百姓要遭殃?”
庙内瞬间安静下来,受伤的衙役们都停下了呻吟,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柱子抹了把眼泪:“陈捕头您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护着税银走到底!”
“好样的!” 陈天佑欣慰点头,“但光有决心不够,还得有章法。” 他从行囊里取出地图铺在石块上,借着月光指点着,“咱们原本计划走官道直达省城,但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不安全了。山贼既然能在黑风口设伏,肯定在沿途布了眼线。”
一名叫赵勇的衙役凑过来:“那咱们绕走青石岭如何?我去年押送粮草走过一次,那边山势平缓,应该好走些。”
王忠立刻摇头:“不可!青石岭看着平缓,实则多沼泽泥潭,咱们带着重伤员和税银车根本过不去。再说那边林子密,更容易遭埋伏。”
“那走黑水河?” 另一名衙役提议,“顺流而下能省不少力气。”
“更不行!” 陈天佑否决道,“黑水河水流湍急,暗礁丛生,咱们的马车根本没法上船。而且去年暴雨冲垮了河上的石桥,现在只能靠摆渡,若是被山贼堵住渡口,咱们插翅难飞。”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火堆噼啪作响。柱子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听老家的人说过,这附近有座废弃的古栈道,是早年茶马古道的遗迹,说不定能走!”
“古栈道?” 陈天佑眼睛一亮,“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柱子挠挠头:“具体说不准,只记得在鹰嘴崖那边,听说年久失修,早就没人敢走了。”
王忠面露难色:“鹰嘴崖地势险要,若是栈道有损坏,咱们带着税银车根本没法通过。万一失足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啊!”
陈天佑手指在地图上反复滑动,忽然停在一处:“这里 —— 月牙村。” 他抬头看向众人,“月牙村世代居住在这深山里,肯定知道隐秘路线。咱们得找个本地向导。”
赵勇面露忧色:“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找向导?再说山里人怕招惹是非,未必肯帮忙。”
“总要试试。” 陈天佑当机立断,“赵勇你和柱子去附近村子看看,记住要客气些,多带些银两作为酬谢。找到向导后立刻回来,切记不可单独行动。”
“是!” 两人领命正要起身,王忠连忙叫住他们:“等等!把这个带上。”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窝头,“路上垫垫肚子,注意安全。”
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陈天佑重新蹲回地图前。王忠凑过来低声问:“捕头,您觉得能找到向导吗?我总觉得这事儿悬。”
“事在人为。” 陈天佑目光坚定,“山里百姓最是淳朴,只要咱们说明缘由,总会有人愿意帮忙。” 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我怀疑这批山贼不简单,黑风口的埋伏太专业了,不像是普通山匪能布置出来的。”
王忠脸色一变:“您的意思是 ——”
“不好说。” 陈天佑摇摇头,“但能调动这么多人手,还敢公然拦截朝廷税银,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咱们不仅要护着税银,还得留意这伙人的底细。”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突围时你有没有看清领头山贼的样貌?”
“当时太乱了,只记得那人骑着黑马,脸上有道刀疤,声音特别沙哑。” 王忠回忆着,“他身手极好,若不是您缠住他,咱们怕是冲不出来。”
陈天佑陷入沉思:“刀疤脸…… 沙哑声…… 我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卷宗。”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到庙外传来脚步声,立刻示意众人戒备。
“是我们!” 赵勇的声音传来,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两人带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老者身着粗布短褂,背着个竹篓,虽然面带风霜却眼神清亮。
“陈捕头,这位是李大叔,他愿意给咱们当向导!” 赵勇兴奋地介绍道。
陈天佑连忙起身行礼:“老人家辛苦您了,深夜劳烦实在过意不去。”
李大叔摆摆手:“不碍事,我本就还没睡。” 他走到地图前仔细查看,“你们要去省城?” 见陈天佑点头,他继续说道,“黑风口遭了埋伏吧?那伙山贼盘踞在这一带快半年了,官府几次清剿都没成功。”
“您知道他们的底细?” 陈天佑连忙追问。
李大叔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啊,原本是青石镇的村民,去年遭了水灾官府没发救济粮,才被逼上梁山的。只是后来不知怎地被个外地来的刀疤脸接管了,就开始无恶不作。”
王忠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对地形这么熟悉!原来是本地村民。”
“但也不全是。” 李大叔补充道,“我前几天去镇上赶集,看到他们营里多了不少生面孔,说话带着外地口音,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陈天佑心中一凛:“多谢老人家提醒。不知您可有安全路线引荐?”
李大叔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从这里走野猪岭,穿黑松林,再过断云桥,能绕过山贼的所有据点。这条路虽然难走,但隐蔽得很,除了采药人几乎没人知道。”
“断云桥?” 王忠面露难色,“那桥不是早就朽坏了吗?”
“是朽坏了,但还能过人。” 李大叔解释道,“上个月我去采灵芝还走过一次,小心些没问题。只是税银车怕是过不去,得拆成小件由人背着走。”
陈天佑立刻盘算起来:“拆车倒不难,只是重伤员怎么办?”
“我家就在黑松林边,” 李大叔说道,“可以先把重伤员安置在我家,等你们到了省城再派人回来接。我老婆子会医术,能照看他们。”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陈天佑更是感激不已:“老人家真是雪中送炭!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事后定有重谢。”
“谢就不必了。” 李大叔摆摆手,“你们护着税银是为了赈灾,我帮你们也是帮乡亲们。”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件事你们得注意,黑松林里有处乱葬岗,最近总闹鬼火,夜里走要格外小心。”
柱子吓得一哆嗦:“真…… 真有鬼啊?”
李大叔笑了:“傻孩子,哪来的鬼?都是磷火罢了。只是那里地势复杂,容易迷路,我带你们走就没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篓里掏出些草药,“这些是止血的,你们先用着,比金疮药管用。”
王忠连忙接过草药,感激道:“太谢谢您了!我们的药正不够用呢。”
陈天佑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暖意融融。他走到老张身边,见他已经睡着了,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不由对李大叔更加感激。这时赵勇忽然喊道:“捕头您看,月亮出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月光透过庙顶的破洞洒下,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陈天佑深吸一口气:“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三更天咱们准时出发!王大哥你安排好岗哨,赵勇负责检查税银车,柱子和我整理行装。”
“是!”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庙内虽然依旧简陋,却充满了生机。李大叔坐在火堆边,给年轻衙役们讲着山路的注意事项,偶尔传来几声轻笑,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陈天佑仔细检查着地图,在关键位置做上标记。李大叔走过来,指着黑松林的位置说:“这里有处山泉,可以取水。过了山泉再走两里地有片空地,咱们可以在那里歇脚做饭。” 他忽然压低声音,“那伙山贼里有个二当家,左眼是瞎的,最爱在断云桥附近巡逻,你们遇到他千万要小心。”
“多谢大叔提醒。” 陈天佑心中一动,“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大叔叹了口气:“我儿子原本也是山贼里的,后来良心不安跑回来了,这些都是他说的。他现在卧病在床,不然也能来帮忙。”
陈天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您放心,等我们完成任务,定会帮令郎洗刷罪名。”
“那就多谢捕头了。” 李大叔感激地作揖,“我这就去准备火把,夜里山路不好走。”
看着李大叔忙碌的身影,陈天佑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他知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这时王忠走过来说:“捕头,岗哨安排好了,重伤员也都安顿妥当了。”
“好。” 陈天佑点头,“让弟兄们轮流休息,保持体力。” 他望着庙外深邃的夜空,心中默默盘算着路线,“过了断云桥就是官道,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王忠忧心忡忡:“就怕山贼在官道设伏。”
“不会。” 陈天佑自信道,“他们想不到咱们会走野猪岭,等反应过来时,咱们早就过了断云桥。”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让弟兄们都把兵刃磨利些,黑松林里说不定会遇到野兽。”
“已经安排了。” 王忠笑着说,“您想到的弟兄们都想到了。”
陈天佑欣慰地笑了,他知道这支队伍虽然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战斗力。他走到老张身边,轻轻为他掖好衣角,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所有人平安抵达省城。
月光越发明亮,透过窗棂照在税银车上,映出冰冷的光泽。陈天佑知道,这五百万两银子承载着无数百姓的希望,绝不能有丝毫闪失。他抬头望向星空,仿佛看到了省城的方向,那里有等待他们的胜利,更有需要这笔税银的百姓。
“陈捕头,该换岗了。” 赵勇走过来说道。
“好。” 陈天佑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你们先睡会儿,我来守着。”
看着众人渐渐睡去,陈天佑独自坐在庙门口,手中紧握着佩刀。夜风送来山林的气息,带着草木的清香。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陈天佑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但为了肩上的责任,为了身后的弟兄,更为了千万等待救济的百姓,他必须保持清醒。在朦胧的月色中,他的身影如同山神庙前的石像,坚定而执着,守护着这份沉甸甸的希望。
夜晚,山神庙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和巡逻衙役的脚步声。陈天佑躺在地上,却久久无法入睡。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新计划的细节,思考着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应对方法。他深知,这次任务关系重大,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在朦胧的月色中,陈天佑暗暗发誓,一定要带领队伍顺利完成任务,将这 500 万两税费安全送达省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