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良辰,红烛高照。
虽已同住多时,辛平却执意要给林如意一个体面的婚礼。特意将她送回叶府待嫁,择吉日用八抬大轿绕城迎亲,让全城百姓都见证这场盛事。
寅时三刻,喜娘便来催妆。林如意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恍如梦中。林婶站在身后,粗糙的手指轻抚过女儿的发梢,眼眶早已湿润。“娘......”林如意刚要开口,就被母亲按住肩膀:“莫要乱动,仔细花了妆容。”
吉时将至,外头传来喧天的锣鼓声。喜娘忙为林如意盖上绣着百子图的红盖头,扶她在床沿坐定。透过盖头下沿,林如意看见一双云纹锦靴停在自己面前。
“我来接你了。”辛平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几分紧张。
林如意心头一颤,正要起身,却见那双靴子忽然矮了下去——辛平竟单膝跪地,亲手为她穿上绣着并蒂莲的婚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新娘子脚不能沾地。”辛平说得一本正经,耳根却红得厉害。
林如意藏在盖头下的脸烧得滚烫,任由辛平将她打横抱起。跨出门槛时,她听见母亲压抑的抽泣声,还有娇娘带着笑意的叮嘱:“大哥,可别把新娘子摔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八抬大轿披红挂彩,前头八对提着琉璃宫灯的侍女缓步引路,跟着整整十六抬缠着红绸的嫁妆,每抬都由两个壮实的伙计扛着,沉甸甸的箱笼压得扁担咯吱作响,后面还跟着乐班吹奏着喜乐。
看热闹的百姓挤满街道,都在议论这场排场十足的婚礼。
“快看!那嫁妆箱子上都描着金边呢!”
“听说这事辛老板给他夫人准备的嫁妆......”
“还有这奇事······”
“他们辛家如今可是日进斗金,这点排场算什么!”
轿子绕着城中最繁华的街道缓缓行进,林如意坐在轿中,听着外头的喧闹,手心沁出细汗。忽然轿帘微动,一个油纸包被塞了进来。打开一看,是几块还温热的桂花糕——她最爱吃的。
“还要半个时辰才到府上,先垫垫肚子。”辛平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刻意压低了,却藏不住笑意。
林如意捏着桂花糕,甜香在唇齿间化开,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
“新娘子到——”
门外喜乐骤响,八人抬的花轿稳稳落地。轿帘一掀,林如意被喜娘搀扶着走出来。她凤冠霞帔,盖头上金线绣的鸳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辛平忽然上前两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接握住了新娘的手。
“不合规矩啊新郎官!”喜娘急得直跺脚。
“我的娘子,我说了算。”辛平低声道,掌心将那只微凉的手牢牢裹住。他感觉到林如意轻轻回握,红盖头下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拜堂时,叶闻天与林婶端坐高堂。这位孤寡半生的老人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受新人三拜之礼。
闫亦隽站在观礼席首位,不住地朝娇娘使眼色。
娇娘哪有空理会他,抽了空把辛安往他怀里一塞,就和林婶一起招待女客。
在一群人的拥簇之下,辛平和林如意被送入了新房,喜秤挑起盖头那刻,满室红烛都晃了晃。林如意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正对上辛平怔忡的目光。
“如意......”他喉结滚动,喜秤还悬在半空。四周的起哄声忽然远了,只见新娘羞涩一笑,辛平这才回过神来。
合卺酒过,辛平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悄悄捏了捏林如意的手指:“等我回来。”说罢便被人拉去敬酒了。
男宾那边由叶闻天和吉昌太子已经在招待了。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盘云村的乡亲们也来了不少,朱绣儿跟着父母坐在偏席,望着这雕梁画栋的府邸和满堂的珠光宝气,神色不免黯淡。
倒是朱大婶看得开,轻拍女儿的手低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莫要强求。”
娇娘穿梭在席间,一眼就瞧见了朱绣儿。虽说往事如烟,但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又曾多次相助。
待喜宴将散时,她特意吩咐下人备好马车,送朱家一行人去客栈,还准备了不少糕点衣物。临别时,悄悄塞给朱绣儿一个锦缎小包。
马车里,朱绣儿解开锦包,里面竟是一支精巧的珍珠步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轻轻抚过珠串,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朱大婶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摇摇头:“你这丫头......”
朱绣儿举起钗子:“娇娘心里还是把我当朋友的,等明天我好好和她说说,让她把我接进府里给我找个人好家······”
朱大婶闻言正色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且不说这般投奔是否妥当,你只是农户的女儿况且一无所长哪里能在这洛南城找到良配······”
“可娇娘也是农户家的女儿!”朱绣儿不服气地说。
朱大婶都要被气笑了。
“人家娇娘有本事,断文识字,胸中有谋略,”朱大婶说到,“人家带领自己兄弟白手起家才能在洛南城站稳脚跟,赚得盆满钵满。人家还与官家有亲!宅邸都是官家亲赐下的。今日辛平成婚,连太子殿下都亲自来了!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不过是个自封的......”朱绣儿嘟囔的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在车厢内回荡。
朱大婶的手掌微微发抖,看着女儿脸上迅速浮现的红痕,眼中满是痛心:“我竟不知,你何时变得这般......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嘛?”
月光透过车帘缝隙,照在那支被攥得变形的珍珠步摇上,几粒散落的珍珠在车厢地板上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喜宴持续到月上中天。
新房内,林如意早已洗漱好,娇娘怕她累着还让人端了热菜热饭,让林如意早早地吃了饭。
听得门外踉跄的脚步声,她忙迎上去,只见辛平满脸通红地倚在门框上。
“就知道他们要灌你。”她嗔怪着为他解开发冠,指尖不经意触到他发烫的耳垂,不由轻笑:“原来你也会害羞呢。”
辛平突然握住她的皓腕,将人带入怀中。合卺酒的醇香混着她衣襟上的桂花气息,在红烛摇曳的新房里氤氲开来。帐上鸳鸯交颈的影子,随着烛火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