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止和桑钰愣在原地,仿若两尊石像,站着不动。
桑钰先反应过来,他无奈一笑,“祖父,莫开这种玩笑。元元她……已经走了……”
说这话时,桑钰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他不似面上那般松快,眼眸轻微颤抖着,双手紧了又松,不正面对着桑窈,眼眶略微泛红。
“这位姑娘只不过是与元元样貌相似,祖父莫要认错了。”
桑明还没说话,桑窈就已经走上前,看向桑钰,满眼清泪。
“京城的糖葫芦我吃了,原来没有小时候那般好吃,酸酸的,不甜。但是这次,我没有再生病了。”
桑钰双手不住颤抖着,他缓缓看向桑窈,眼尾的红晕开,眼里有惊,有喜,还有独属于一人的宠溺与温柔。
桑窈轻轻拭去脸上的泪,嘴角噙笑:“哥哥,还愿意带我去吃糖葫芦吗?”
“元元……”桑钰呢喃一声,他走上前,抬起手想像儿时一般,揉揉桑窈的头顶,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瞬间猛地停住。
桑窈握住桑钰的手,放到自己头上,佯装怒道:“坏哥哥,这样元元都长不高了……”
桑钰喜极而泣,他哽咽回头,急切地想告诉桑止:“父亲,当真是元元,是元元回……”
“住嘴!”
桑止猛地打断桑钰未说完的话,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着,难掩怒意。
“你妹妹四年前就死了,人已经下葬我桑家祖坟,如今跑出来个长得与她相像的,你就被蒙蔽,认为是她回来了。可这世间怎会有死而复生之术?莫不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妄图迷惑我桑家人的心智,别有用心。”
桑明气得哭天喊地:“哎呦,你这个做爹的,居然瞧不出自己的女儿,当真是睁眼瞎,睁眼瞎啊!”
桑止头疼地看向桑明:“父亲,莫不是你也信了此等鬼神之说?当初元元是你我亲眼看着下葬的,怎可能是眼前这人?”
“元元并非是死而复生,而是死后魂魄附身到了这唐窈身上,虽说不是元元原本的肉身,可到底是回来了,女儿回来,你就不高兴吗?”
桑止闻言更是抗拒:“荒谬!附身他人此等有违天理之事,更是无稽之谈。就算她当真是元元,我也不会认。占了她人的肉身,便是她人,如何有占了旁人便宜,又翻脸不认人的道理。何况她上身时,怎的就确定这叫唐窈的姑娘已经死去,若是人并未气绝,却因她上身而致使唐窈魂魄未归,魂飞魄散,这桩孽障又如何消解?”
此话一出,桑明也难得沉默下来。
桑止所说,何尝不是他的担忧,若非确定这面前的唐窈,当真是她孙女桑窈的芯,任她说破天,他也不会信。
不然他一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也不会亲临相国寺,为那唐窈丫头,做一场法事,请一盏长明灯。
人先死后上身,还是先上身人后死,这等事,如何说得清楚。
若是桑窈夺了她人的生机,这桩业障,他桑明替他孙女担。
“子廷,莫要过分迂腐。”
桑明劝得苍白,他清楚自家儿子的秉性,无法与他说通的道理,说破天,他也不会听,执拗如牛,也不知他桑明怎的养出这么一个儿子。
桑止缓了口气,从方才到现在,他一直不曾正眼看过桑窈,生怕多看一眼,便是纵容女儿夺她人身体。
“父亲,并非儿子迂腐。若儿子认下她,如何给死去的唐窈交代。她是无辜的,若没有我儿,她本应继续活在世上。”
桑止摇摇头,拂袖而去。
“无论如何,此人,我不认。”
桑窈目送父亲远去,一颗心充满了苦楚和委屈。
桑止所说,她如何不曾思量,只是唐窈在她重生之前,确确实实因苏承下毒而死,她重生为唐窈后,也替唐窈报了仇。
不过此话若说出来,倒显得她理所当然接管了唐窈的身体,毕竟失去生命之人是唐窈,她无法慷他人之慨。
且按照原来的剧情,唐窈本能活到遇到顾玄序,成为剧情里被顾玄序利用的替身,她也说不清,是否是因为她,唐窈才会遭遇苏承下毒这档事。
到底是唐窈因她而死,剧情有变,桑窈也不清楚。
她能理解父亲的想法,却还是觉得委屈,那可是从小疼爱他的爹爹。
与桑止不同,桑钰并不在乎这些,依他看,桑窈这么多年过得太苦了,自私一点也好,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比妹妹重要。
“元元。”
桑窈抬起头,泪眼婆娑:“哥哥……”
桑钰温柔笑着,像小时候那般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别哭,无论如何,元元都是哥哥唯一的妹妹。”
桑窈点点头,桑钰从怀里拿出手帕,轻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祖父,元元之事,可要告诉阿娘?”
“暂且不用。”桑明摆摆手,“你母亲身子不好,不宜大喜大悲。你父亲那边……你多劝劝他,木已成舟,他一直不认元元,也不行。”
谢止渊上前扶住桑窈的肩膀,宽慰道:“元元,岳父兴许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等他想通了,我们再去见他也不迟。”
桑窈点点头,同意了谢止渊的说法。
桑钰眼眸突然变得锐利,他一把拉过桑窈,警惕地看着谢止渊:“我倒忘了,如今你与元元成婚了。”
谢止渊拱手笑道:“大舅哥。”
桑钰嫌恶地摆手:“谁是你大舅哥,你娶的可是唐窈,不是桑窈。”
“可如今的唐窈就是桑窈,元元现在的身份,就是我的夫人。”
桑钰不理谢止渊,回头看向桑窈:“元元,你可愿与他和离,如若你想,便是求,哥哥也给你求一道和离圣旨来。”
桑窈:……
谢止渊:……
桑明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孙子。”
当真是爷孙俩,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桑窈摆摆手:“哥哥,如今我的身份是唐窈,这桩婚姻是圣上赐婚,若是轻易和离,对谢家、唐家都不好。”
桑钰了然:“知道了,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替你求和离圣旨。”
谢止渊笑容险些挂不住,“兄长,在下目前并无和离的打算,如果元元愿意,她会是我唯一的夫人,我会敬她,爱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