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妇在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一间隐蔽的房间前。
管事轻声说道:“二位在此稍候,我这便进去通传五爷。”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哈腰道:“有劳有劳。”
管事推开扇雕花木门,动作极为轻缓,生怕惊扰了屋内之人,而后步入其中。
屋内,烛火通明,香炉中熏香袅袅,刘五爷双目紧闭,悠然躺于软榻之上,他的身旁环绕着三位妙龄少女,各个生得花容月貌,身段更是婀娜多姿。
一个手法娴熟地为其按摩头部,一个姿态优雅地烹茶递盏,另一个则轻摇团扇,送来丝丝凉风。
好生惬意。
管事猫着身,小心翼翼上前,在离软蹋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禀报道:“五爷,那对夫妇又前来求借银子了。”
刘五爷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挥了挥手,示意三位侍女退下。
那三位少女微微福身,莲步轻移,裙摆飘飘,退至屋外,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刘五爷道:“他们这么快就输光了。”
管事垂首应道:“是。”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五爷,依小的看,随便找两个人将他们料理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管事说完,偷偷抬眼观察刘五爷的脸色。
刘五爷冷笑一声,坐直身子,斜睨了管事一眼,斥道:
“你懂什么,那林金城让我把他们弄死,却半分好处都没给我,老子在陵安混了这么多年,从不做赔本买卖,他们除了那五百两银子,也就只有那破祖屋还能入了我的眼。”
“五爷教训得是,小的愚钝。”管事略微迟疑,壮着胆子试探道:“他们已经将祖屋抵押了,这次,还借银子给他们吗?”
刘五爷轻抚衣袖,阴冷道:“当然得借,不过这次,他们得拿命来还!”
“五爷果然高明,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五爷颔首吩咐道:“你去将人带进来。”
“是。”管事退了出去。
房间外,阴影如墨般浓稠。
李羡安与苏璃月藏身其中,他们的身后,那对夫妇瘫倒在地,不省人事,胸口微微起伏,表明还有口气儿。
刚才他们跟随而来,正愁赌坊内人多,没有单独的机会带走这对夫妇,见那管事进了屋,便神不知鬼不觉靠近,利落地敲晕了那对夫妇。
本来想着直接带他们走人,却被屋内交谈勾住心神,留下来静静偷听。
听完之后,方知指使那对夫妇诬陷杨纪之人,竟是知府衙门的林金城,至于此事背后有无更深势力,暂时不得而知。
林金城也要致这对夫妇于死地,但幸好这刘五爷贪心,这对夫妇才活到了现在。
趁着刘五爷等人尚未反应过来,李羡安与苏璃月各自拎起一人,如夜枭掠空,轻巧跃上屋顶,几个腾挪起落,消失于茫茫夜色。
这边管事推开房门,只见外头空荡荡一片,那对夫妇已不见人影。
“人呢?”
管事匆忙跑去询问了一圈,赌坊的伙计们都说没瞧见人出来。
他慌慌张张跑回去禀告,头上的帽子都跑歪了。
刘五爷一听,“噌”地一下站起来,立即下令:“给老子把整个赌坊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这可是林金城交代的任务,虽然他只是个推官,可再小也是官,要是此事办砸了,被他针对,赌坊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众手下领命而去,赌坊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巡按府。
书房之内,烛火明明暗暗,杨福负手踱步,靴声在地面敲出凌乱节奏,内心纠结如麻。
他正权衡一件大事,明日,究竟该不该去巡抚衙门?
少爷对那李公子极为倚重信任,也简单解释过信任的缘由,但杨福心里存疑,一个混迹江湖的人,能有多大能耐?
这都过去一天了,他们半点消息也未传来,这让杨福心中对李公子的猜疑愈发强烈。
“不能把宝都压在李公子身上,我也得做些其它的准备。”
思来想去,杨福觉得,为保少爷周全,还是得让蔡和泰知悉少爷被诬陷入狱的事情,多上一层保障,少爷便能更加安全。
正沉吟间,一阵莫名的风穿过窗棂,把烛火吹得东倒西歪,火苗乱蹿,差点就灭了。
紧接着,细微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轻得就跟猫走路似的,若有若无。
杨福猛地转身,透过薄薄的窗纸,他看到屋外有两道人影极速闪过,留下模糊的残影。
他心中一紧,当下少爷深陷大牢,巡按府暂无主官坐镇,这深更半夜偷摸进来的人,指定没安好心。
“什么人?”杨福顿时厉声喝道。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穿透深沉的夜幕,传出去很远,顿时吸引了正在巡逻的衙役。
他们手提灯笼跑了过来,靠近书房,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而此时,杨福也恰好推开房门。
他黑着一张脸,这些值守的衙役,到底在干些什么,巡按府中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他正想开口问责,忽然看到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两人。
“怎么回事?”杨福沉声问道。
衙役们面面相觑,神色间尽是茫然,纷纷摇头。
其中一个衙役说道:“杨管事,我们也不清楚,赶到时这两人便已经躺在此处了。”
杨福呵斥:“府中平白无故多出两人,你们竟毫无察觉?这值守巡逻之事,你们究竟是如何做的?”
“……”
衙役们深知这位杨管事的能耐,皆低头沉默不语,只能在心中嘀咕,你刚才还在书房呢,不也没有发觉。
杨福又问:“你们过来时,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没有。”衙役们摇头道。
不应该啊,杨福眉头皱得更紧,从见到那两道黑影,到自己开门出来,前后也就几口气的工夫,人怎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不成……是鬼魅作祟?
不知不觉又往这方面联想,杨福连忙甩了甩头,把荒诞不经的念头压下去,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这两人的身份。
他夺过衙役手中的灯笼,走了过去。
借着昏黄的灯光,观这两人的服饰,并非巡按府的人,可又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等凑近了,看清两人的脸,杨福心中猛地一颤,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惊喜,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旁边的衙役也围拢过来,眼尖的衙役惊叫道:“这……这不是诬陷杨大人的那对夫妇吗?”
杨福惊喜之余,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那两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定是李公子与苏姑娘无疑,他们真寻到了这对可恶的夫妇,并送到了巡按府。
少爷沉冤得雪,指日可待。
想起自己还曾对李公子的能力有所怀疑,而人家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将这棘手之事办妥。
不该小看李公子,杨福心底有些愧疚与自责。
随后,他立刻下命令:“将此二人带到刑讯房,我要亲自审问。”
只要撬开这对夫妇的嘴,查明真相,就能将少爷从大牢之中救出来了。
“是。”
四名衙役上前,两人抬着中年男子,两人抬着那妇人,跟在杨福后边,往巡按府的刑讯房走去。
没走几步,中年男子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间,感到手脚被什么紧紧束缚着,身子悬空。
待他睁开眼睛,这里已经不是赌坊了,周围被深沉夜色包裹,也很陌生,借着烛火微光,他看清自己被两个人拎着手脚,穿过屋檐下的走廊。
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中年男子拼命挣扎着,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抬着他的衙役未曾料到这人醒了,且开始剧烈挣扎反抗,猝不及防间,竟被他挣脱开来。
“啪。”
中年男子重重地摔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但他顾不上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这几人都穿着衙役制服,他见过,且记忆深刻。
当时刘捕头押着那位杨巡按走过街头时,被巡按府的衙役拦住,他们就穿着这样的差服。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身后还有穿着同样的衙役,正抬着昏迷不醒的婆娘。
夫妻俩都被抓到巡按府来了。
他顿时惶恐起来,自己不是在赌坊里等着向刘五爷借钱翻本吗?为何莫名其妙就到来这里了?
对了,当时突然感觉脖颈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他正回忆着,两名衙役走过来,用力地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膝盖顶住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
他刚要开口,就见前方的杨福转过身来,目光冰冷。
这人胆大包天,竟敢诬陷自家少爷,杨福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中年男人看到杨福,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里充满了绝望。
这位爷提刀拦路,大骂知府衙门一众捕快的场景,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那凌厉的气势,当时逼得知府衙门的人一个个脸色大变,哑口无言。
关于如何来到巡按府的,他已经没心情去探究了。
此刻的他,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他与妻子在威逼利诱之下,诬陷了巡按杨大人,如今落入他们的手中,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双腿发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官爷饶命啊,饶命……”
“现在知道喊饶命了?”杨福冷冷的看着他,“当初你们昧着良心诬陷我家少爷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官爷,都是知府衙门的林推官与刘捕头,他们给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们诬陷杨巡按,官爷,我们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愿意将事情都说出来,只求您能给我们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