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登州湾的潮汐,在看似规律的表象下,裹挟着王府特有的喧嚣与温情,滚滚向前。对于年仅四岁多的小世子杨承钧而言,拜师后的生活,可谓是“水深火热”,充满了“阶级压迫”。
三位师傅,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被清晰地划分了等级:
卢师傅的课,简直是天堂!他讲故事像说书先生一样好听,什么“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李世民的开元盛世”,听得小承钧两眼放光,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大英雄。更棒的是,卢师傅有时还会带他“微服私访”!溜出王府高高的围墙,去热闹的市集看杂耍、听小贩吆喝,或者去城外的农庄,看老农赶着黄牛犁地,闻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这些新鲜有趣的见闻,比王府的花园好玩多了!在卢师傅身边,既能听到英雄的故事,又能看到真实的“人间烟火”,小承钧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林师傅……唉,一言难尽。上课就是站桩!扎马步!一站就是好久好久,两条小腿抖得像筛糠,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动作稍不标准,林师傅那蒲扇般的大手就毫不客气地拍下来,虽然控制了力道,但也够疼的。偶尔练练拳架子,也是枯燥得很。小承钧心里嘀咕:“当英雄这么累吗?卢师傅故事里的英雄打架多威风,也没见他们天天扎马步啊!”不过,林师傅虽然严厉,眼神却很正,打他也是为他好,小家伙心里明白。而且练完武,胃口特别好,娘亲总会心疼地多给他夹几块肉。所以,累是累,揍是揍,他还能“忍辱负重”,咬牙坚持。
提到温师傅,小承钧简直要瑟瑟发抖!温师傅总是板着一张俊脸,眼神像冰刀子一样,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上课就是背书!背书!再背书!《千家诗》、《童蒙训》《千字文》……那些弯弯曲曲的字,比林师傅教的拳路还难懂!稍微卡壳,或者背错一个字,温师傅那柄光滑冰凉、专门打手心的戒尺就毫不留情地落下来!“啪!”清脆响亮,火辣辣地疼!温师傅打得比林师傅狠多了!更可怕的是,背完书,还得握着对他来说像擀面杖一样粗的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写不好还要重写!小承钧内心哀嚎:“背书打手板!写字像画符!这真的是我一个四岁零三个月大的宝宝该承受的吗?太难了!比偷父王的令牌溜出府被抓到还难!”
于是,靖王府的后花园、演武场、书房里,时常上演这样的场景:小世子杨承钧,要么在卢俊义身边听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要么在林冲的监督下龇牙咧嘴、摇摇晃晃地扎着马步;要么在温亚楠冰冷的注视下,含着两泡眼泪,一边抽噎一边磕磕巴巴地背书,小手心红彤彤一片,可怜巴巴。
完颜锦瑶看着儿子每天或兴高采烈、或眼泪汪汪、或委屈巴巴的小脸,心尖儿都揪着疼。好几次想开口跟夫君杨靖求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丈夫对长子寄予厚望,这严师出高徒的道理她懂。只能在儿子下学后,把他搂在怀里,用温热的帕子敷敷被打红的小手,轻声细语地安慰,再悄悄塞给他一块甜甜的乳酪点心。
不过,锦瑶的心疼也未能持续太久,她自己也到了紧要关头。腹中的小生命已迫不及待地要降临人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靖王府再次响起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杨靖与完颜锦瑶的第二个孩子,顺利降生了!
整个王府瞬间被巨大的喜悦淹没!先前因小世子“求学苦难”带来的低气压一扫而空,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杨靖大手一挥:“阖府上下,同沾喜气!重赏!”
一时间,王府里热闹非凡。管事捧着沉甸甸的银钱匣子,丫鬟、婆子、小厮、帮工、杂役……人人脸上笑开了花,领赏领得手软。碎银子、崭新的铜钱、甚至还有小巧的金锞子,叮叮当当地落入各人手中,道喜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把王府的屋顶掀翻。
杨靖看着襁褓中红润健康的闺女,又看看虽然疲惫却满脸幸福依偎在床榻上的爱妻,眼中满是为人夫的柔情与为人父的骄傲。他立刻吩咐:
给吴乞买以及我那几个舅哥,就说瑶格儿添了一个小公主,让他们准备礼物。告诉他们给我姑娘的礼物不能比杨承钧少。
给容娘娘去信报喜,这是完颜锦瑶最挂念的事。锦瑶靠在软枕上,拉着杨靖的手,眼中带着恳切与思念:“王爷,给母妃的信……妾身想亲自口述。母妃自父皇驾崩后,深居宫中,终日青灯古佛,清冷孤寂。瑶格儿……想念母妃得紧。这次孩儿降生,是天赐的良机。妾身想请母妃来登州小住一段时日,看看外孙,也散散心。登州气候温润,海风习习,景色宜人,比那苦寒的草原、干燥的宫室强上百倍。妾身还想……还想试着劝劝母妃,若她愿意,以后就留在登州与我们同住,共享天伦。” 想到母亲孤寂的身影,锦瑶的眼眶微微泛红。
杨靖轻轻拭去妻子眼角的湿润,郑重应允:“好!信本王亲自来写,言辞务必恳切诚挚。然后给太宗交涉,务必接你母妃来登州,另外会让北边商号做好一切准备,保证沿途安全舒适。王府会准备好最清幽雅致的院落,一应供奉,皆按岳母在宫中旧例,只增不减。务必让岳母大人感受到我们的孝心与诚意。” 若能请动这位深居简出的金国太妃常住登州,主要是让瑶格儿安心。温亚楠做的对金计划早就摆在他的案头了,很快就会着手实施,未来变局黄很快就会呈现,他不想因为太妃让瑶格儿内心难受。
于是,在新生儿的啼哭与满府的喜庆中,一封饱含女儿思念与孝心的信函,连同丰厚的礼物清单,被快马加鞭送往遥远的金国上京。王府里,杨承钧也因为妹妹的诞生今天破例不用继续功课。好奇地围着刚出生、皱巴巴的小妹妹探头探脑;而完颜锦瑶则在疲惫与幸福中,满怀期待地望向北方,盼望着母亲身影的到来,盼望着亲情的温暖能驱散母亲心头的孤寂。靖王府的日子,就在这学业与成长的“鸡飞狗跳”、生命延续的喜悦以及对亲情的深切期盼中,继续热闹而踏实地向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