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八月初五,辰时。
汴京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裹得严严实实。
雨丝如织,斜斜掠过朱红宫墙,将琉璃瓦冲刷得愈发莹润,檐角垂落的水帘织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隔绝了宫外的喧嚣,却让皇宫深处的紫宸殿更显庄严肃穆。
殿内烛火通明,数十支盘龙金烛高烧,火焰跳跃着映在梁柱间悬挂的锦绣幡幔上,将“国泰民安”四个大字映照得熠熠生辉。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百官朝服上的禽兽补子,青、蓝、红、紫各色官袍排列整齐,如同一道色彩斑斓的长卷,延伸至大殿尽头的龙椅之下。
赵翊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明黄的龙袍上绣着十二章纹,玄色镶边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帝王的沉稳与威严。
此刻他并未如往常般面露凝重,反而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阶下躬身侍立的群臣,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他抬手轻轻拂过龙椅扶手上的雕刻纹路,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声音清朗而富有穿透力,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各位爱卿,今日召你们前来,一来是为此次恩科之事收尾,二来,也该给上榜的才子们正名封赏了三来,是为“灭金之战立功将士的封赏”。”
话音刚落,殿外的雨声似乎更响了些,噼里啪啦地打在殿檐上,像是大自然的伴奏。
赵翊顺势望向殿外,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此次倒是要多谢天公作美。
朕原本还担心秋雨连绵,误了考生们的考试,没想到老天竟格外开恩,给了两日晴好天气,刚好让恩科考试顺顺利利地完成。”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群臣身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看来,此次的恩科考试,连老天都颇为赞成啊。
你们看,刚一结束考试,龙王爷便迫不及待地降下甘霖,这不是明摆着为考生们洗尘,为我大宋庆贺吗?”
说罢,他微微前倾身子,双手扶在龙椅扶手上,眼神中满是探寻之意,静待群臣的回应。
阶下的群臣闻言,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都泛起了了然的笑意。
吏部尚书周彦青站在前列,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长须,此刻连忙躬身拱手,声音恭敬而洪亮:“陛下圣明!
此次恩科乃是为国选材的盛事,老天感念陛下求贤若渴之心,特赐晴日以助考试顺利,又降甘霖以润万物,此乃天人感应,大吉之兆啊!”
周彦青的话音刚落,其他朝臣便纷纷附和起来。
“周尚书所言极是!陛下心系天下,广纳贤才,连上天都为之动容,此乃我大宋之福!”
“正是如此!两日晴光恰逢考试,一场秋雨洗净尘埃,这分明是老天在为我大宋的未来保驾护航啊!”
“陛下圣明,天佑大宋!”
群臣的声音此起彼伏,整齐而恭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喜悦。
他们或躬身拱手,或颔首微笑,眼神中满是对帝王的尊崇。
其实在心中,众臣早已明镜似的。
陛下自登基以来,便一直锐意革新,此次恩科更是打破了不少旧例,广开仕路,陛下对此次考试的重视程度,他们都看在眼里。
如今陛下特意提及天气之事,显然是对考试的顺利进行极为满意,他们自然要顺着陛下的话头加以恭维,这既是为官之道,也是对陛下新政的支持。
尤其是几位老臣,如礼部侍郎张敬之,他年近七旬,背有些微驼,此刻也努力挺直了身子,脸上堆着皱纹笑道:“老臣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未见过如此应景的天气,想来是陛下的仁德感动了上苍,才得此顺遂。
此次恩科定能为我大宋选拔出一批栋梁之才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陛下这是对恩科结果极为满意,才会借着天气说事。
看来此次上榜的考生,定是合了陛下的心意。
连老天都给陛下这个面子,连续两日放晴,让考生们不受风雨干扰,能尽情发挥,我们做臣子的,更要顺着陛下的心意才是。
赵翊听着群臣的恭维,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依旧温和:“众卿平身吧。
朕今日说这话,并非单纯为了感慨天气,而是真心要感谢老天的这份‘支持’。”
群臣依言起身,重新站定,目光依旧集中在帝王身上。
赵翊继续说道:“两日的晴好天气,不仅让此次恩科考试得以顺利进行,更重要的是,让天下考生都能不受风雨之苦,心无旁骛地答题,从而真正发挥出他们的真实水平。
朕一直坚信,我大宋人才济济,只要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们便定不会辜负朕的期望,更不会辜负老天的眷顾。”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目光中闪过一抹亮色:“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次恩科,共有四千八百名考生报名参加,经过初试、复试再到殿试的层层筛选,最终有五百八十名考生成功上榜,这个比例虽不算高,但上榜者皆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群臣,看到他们眼中的期待与好奇,才继续说道:“其中,新科状元沈砚之,想必各位爱卿都有所耳闻。
此人在初试中便以一篇《格物致知论》拔得头筹,朕当时便对他颇为赞赏。
没想到在殿试之上,他面对朕的诘问,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尤其是在谈及农桑水利之法时,见解独到,切中要害,最终再次夺得第一,实乃名副其实的状元郎啊!”
提及沈砚之,赵翊的语气中满是赞赏,他微微点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殿试中侃侃而谈的青年才俊。
群臣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沈砚之的才名,臣早有耳闻,此次连中两元,实乃实至名归!”
“听闻此人不仅文采出众,更对格物之学颇有研究,正好契合陛下推行的新政,真是难得的人才!”
站在群臣之中的张敬之,此刻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里嘀咕道,是他,其实他与沈砚之虽非同宗但他却是沈砚之“二奶奶”的堂兄,早已听闻其名,可惜由于他二妹不喜欢沈砚之的父亲从恨屋及屋,更把他们赶出家门,如今见陛下对其如此赏识,心中也为大宋能得此人才而高兴,更要说服在杭州的大兄缓和两家的关系才好。
他暗自思忖:沈砚之的《格物致知论》确实字字珠玑,将格物之学与治国之道相结合,颇有见地,陛下重用此人,定能为新政增添助力,看来退朝后要马上给大兄书信才好。